李老栓捏著那張宣傳單,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3毛錢一斤?"他咂摸著這個數字,又抬頭看了看地裡綠油油的麥苗,"這比熟麥子的價要高多了。"
會計老張推了推斷了一條腿的眼鏡,壓低聲音道:"老李,這事兒透著邪性。麥苗割了,秋糧咋整?"
"廢話!我能不知道?"李老栓瞪了他一眼,煙袋鍋在鞋底上磕得啪啪響,"可你看看村裡這些老少爺們,誰家不欠著一屁股債?王寡婦家小子要娶媳婦,老陳家閨女等著學費......"
正說著,王二狗風風火火地跑來,解放鞋上沾滿了泥漿:"李叔!我剛從縣裡回來,劉家村都割了二十畝了!小日本當場點票子,嘎嘎新的十元大團結!"
老張的算盤珠子劈裡啪啦一陣響:"按畝產2500斤算,一畝能掙750塊?這抵得上三季收成啊!"
"不行,得問問方技術員。"李老栓轉身就往村委會跑,"他留的那個電話號碼放哪兒了?"
與此同時,方稷正在試驗田裡記錄數據。助手小林急匆匆跑來:"方老師!辦公室電話響個不停!"
方稷放下記錄本,小跑著回到辦公室。電話那頭傳來王鐵柱焦急的聲音:"方技術員,小日本來收青麥苗,三毛一斤!您說這事靠譜不?"
"什麼?"方稷的聲音陡然提高,"現在才抽穗期啊!"他彎腰撿起掉落的鋼筆,泥水順著白大褂往下滴,"絕對有問題!小麥乳熟期前收割,營養價值還不如秸稈。我馬上向院裡彙報。"
農科院會議室裡,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投影儀映出的數據讓在座的專家們臉色鐵青。
老院長敲著激光筆:"各位,日本去年進口青貯飼料均價折合0.12元斤,現在出三倍價收青麥?這合理嗎?"
李教授推了推眼鏡:"我剛聯係了在早稻田大學的朋友,他們國內是禁止割青麥的,必須上報農林水產省。"
"簡直是胡鬨!"周部長氣得摔了茶杯,"麥子沒熟就割,秋糧怎麼辦?老百姓吃什麼?"
糧食局的孫處長擦著汗:"可農民自願啊!一畝青苗抵三畝熟麥的價,攔都攔不住......"
"放屁!"老專家劉建國拍案而起,"日本人二戰時就搞過"糧食統製",這是要斷我們的根!"
會議室突然安靜。一直沉默的方稷站起身,這件事方稷特意從西藏坐火車趕回來,在黑板上寫下兩行觸目驚心的數據:
"1.日本年糧食自給率37
2.本次收購量=東京三年口糧儲備"
"諸位,"他的聲音冷得像冰,"誰相信這是巧合?"
周部長立即部署:"小王,你馬上下鄉了解情況。我這就去向國務院彙報。"
消息像野火般傳開。劉家村的曬穀場上,西裝革履的山本一郎顯得格格不入。他操著生硬的中文:"諸君放心,我們帶足了外彙券!當場結算!"
王寡婦坐在村頭大槐樹下,成了消息集散中心:"聽說了嗎?老劉家割了五畝青苗,拿了小四百!"
"我家那口子在供銷社上班,說這買賣太劃算了!"陳大娘一邊納鞋底一邊說,"要是年年都能這麼賣,誰還種地啊?"
短短兩周,華北平原上成片的麥田變成了光禿禿的茬地。農科院的小王騎著自行車下鄉調查,嚇得差點從車上摔下來:"天老爺啊!出大事了!"
第二天,陳雪帶著工作組趕到趙縣時,眼前的景象讓她倒吸一口涼氣,很多麥田已經被割得精光。
"停下!都停下!"她搶過村支書的大喇叭,"國家緊急通知,禁止收割青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