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方稷在刺骨的寒意中猛然驚醒。
他翻身坐起,呼出的白氣在黑暗中凝成霜。牆上的溫度計指針死死釘在12c,玻璃管裡的水銀柱縮成一道細線。
"壞了!"
方稷一把掀開被子,抓起手電筒衝出門外。冷風像刀子一樣刮過來,他顧不得披棉襖,三步並兩步衝到隔壁小林的土屋前,拳頭砸在門板上:
"小林!醒醒!出事了!"
門吱呀一聲開了,小林揉著惺忪的睡眼,嘴裡還含糊不清:"方老師……怎麼了?"
"降溫了!12度!毛細管會凍裂!"
小林瞬間清醒了,臉色刷白。他們埋在地下的紅黏土陶管是抗旱灌溉的核心,一旦凍裂,整個試驗田的水係就會癱瘓,剛泡發芽的麥種全得爛在地裡。
"得趕緊裹草把子保溫!"小林轉身就往屋裡衝,"我去拿繩子!"
"先叫醒村裡人!"方稷一把拽住他,"我們倆乾不完!"
老馬披著棉襖罵罵咧咧地開門,一見是方稷,硬生生把臟話咽了回去:"方專家,這大半夜的……"
"馬書記!降溫了,地裡的管子要凍壞了!得趕緊裹草!"
老馬一愣,抬頭看了看黑漆漆的天,搓了搓手:"這……這天寒地凍的,要不明天再說?"
"不能等!"方稷聲音發緊,"種子已經泡發芽了,今晚不保,今年全廢!"
老馬猶豫了一下,終於點點頭,轉身進屋拉響了村裡的大喇叭。
刺耳的廣播聲劃破夜空:
"全體社員注意!全體社員注意!試驗田要凍壞了,能動的都出來裹草把子!重複一遍,能動的都出來裹草把子!"
村裡陸續亮起了燈,但人影稀稀拉拉。
幾個老農裹著棉襖慢悠悠地晃過來,嘴裡嘟囔著:"大半夜的折騰啥……"
"就是,凍就凍唄,往年不也這麼過來的?"
方稷沒時間解釋,拽著小林就往倉庫跑:"先找草把子!有多少拿多少!"
可倉庫裡隻有薄薄一層麥秸,根本不夠裹半畝地的管子。
"誰家還有草垛?"方稷急得嗓子發乾。
"李老漢家多,但他脾氣倔,不一定肯給……"
"走!去求!"
李老漢家的狗狂吠起來。
老人披衣開門,一聽要草,臉立刻拉得老長:"我這草是喂牲口的!憑啥白給你們?"
方稷咬牙:"李叔,試驗田要是毀了,今年公社的種子全得賠進去!"
"關我啥事?"李老漢哼了一聲,"你們城裡人瞎折騰,凍壞了活該!"
方稷有點著急,直接掏出兜裡僅有的十塊錢:"李叔,我們買!行不?"
李老漢盯著錢,猶豫了一下,終於罵罵咧咧地轉身:"等著!
草垛拉來了,可人手還是不夠。
方稷和小林帶著幾個願意幫忙的村民,頂著寒風在田裡摸黑乾活。手指凍得發僵,草繩勒進掌心,可他們不敢停。
方稷親自示範:將乾燥的麥秸捆成手臂粗的草束,密密實實地纏裹在陶管外,再用麻繩分段紮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