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離區的塑料薄膜在晨風中沙沙作響。方稷蹲在營養缽前,小心翼翼地用鑷子撥開野麥的花序。這些來自丹江的野生麥已經適應了試驗田的環境,正在抽穗揚花。
"鐵柱,記錄。"方稷的聲音有些發緊,""丹江1號"株高42厘米,分蘖數8個,穗長6.5厘米。"
鐵柱的鋼筆在記錄本上沙沙作響:"乖乖,這稈子比咱的抗倒伏5號還短一半!"
實驗室裡,馮知微正在顯微鏡下觀察花粉活性:"方老師,您來看!野麥的花粉粒形狀不規則,萌發孔數量明顯少於栽培種。"
方稷立即翻開《植物遠緣雜交》:"果然...生殖隔離。"
"完了,"林向榮突然哀歎,"花粉活力隻有正常值的30,這怎麼雜交?"
馮知微咬著鉛筆頭:"文獻上說可以嘗試幼胚拯救技術..."
s培養基;林工,把恒溫箱調到25c。"
第一天,恒溫箱的玻璃上凝滿水珠。
馮知微的臉幾乎貼在觀察窗上,呼出的白氣在玻璃上暈開又消散。
培養基上的幼胚像顆蒼白的芝麻,毫無動靜。
鐵柱每隔兩小時就來換一次葡萄糖溶液,臨走時總忍不住問:"有動靜沒?"回答他的隻有搖頭。
第二天,林向榮在記錄本上畫下第18個"x"。
"又敗育一個。"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發紅的眼睛。
培養皿裡,第二個幼胚變成了渾濁的褐色。
方稷默默調高恒溫箱濕度,鐵柱蹲在牆角磨起了剪刀,將剪刀磨好好"去劣留優"。
第三天,暴雨敲打著鐵皮屋頂。
蘇丹冒雨從淅川的縣醫院借來更精密的放大鏡。
馮知微用它觀察時,突然輕呼:"等等!這個胚芽好像在膨脹..."所有人立刻圍攏過來,卻隻看到培養液裡漂浮的雜質。
第四天,試驗站飄著濃茉莉高碎的苦香。
董為民半夜送來一小籃子煮好的雞蛋,說是剛剛遇到張嬸給大夥補身子的。
方稷把蛋清分離出來添加到培養基中,這是他在蘇聯文獻上看到的土辦法。
鐵柱守著恒溫箱打了個盹,夢見麥浪裡站著無數矮壯的"鐵稈兵"。
第五天,第三個幼胚邊緣泛起極淡的綠意。
"是眼花了..."馮知微揉著眼睛喃喃自語。
林向榮立刻架起顯微攝影裝置,每半小時自動拍照。
照片洗出來掛在繩子上,像一排等待審判的犯人。
鐵柱發現其中一張的右下角,似乎有個針尖大的綠點。
第六天,恒溫箱前的地麵被踱出凹痕。
方稷的皮鞋底磨薄了一層,鐵柱的剪刀柄被汗水浸得發亮。
淩晨三點,馮知微突然用鑷子尖指著培養皿:"看!這個位置!"眾人擠作一團——幼胚表麵裂開道發絲細的縫,隱約透出一點芽尖的淡黃。
第七天,晨光穿透黎明的薄霧。
當第一縷陽光照進試驗站時,那抹淡黃已經頂破種皮,展開兩片米粒大的子葉。
鐵柱的剪刀"當啷"掉在地上,馮知微的鉛筆在記錄本上劃出長長的顫抖的線。
方稷輕輕打開恒溫箱,熱氣模糊了他的鏡片,育種生涯裡,他從未覺得哪株幼苗如此珍貴。
連續七天,試驗站燈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