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警官追上來:"方教授,我送您回去吧...我向您保證,我絕對不會違反規定,扣押任何一個老百姓。"
"不必了。"方稷頭也不回。
走出信訪辦大門,熾熱的陽光撲麵而來。方稷站在台階上,望著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方稷反而覺得有一種無能為力的悲鳴。
當天下午,市委召開緊急會議。晚上七點的本地新聞播報:"今日,我市對信訪工作作風問題進行專項整治,涉事乾部已被停職檢查..."
而此時的方稷,正在鄭懷山家裡,和兩位老人一起吹著電扇,吃著西瓜。電視裡傳來播音員的聲音:"...要始終把人民群眾的冷暖放在心上,杜絕形式主義、官僚主義..."
鄭懷山笑著遞給方稷一塊西瓜:"老方,你今天可是為民除害了。"
方稷搖搖頭,自嘲式的一笑:"今天要不是仗著這方教授的身份,不知道要不要被他們教育一通,讓我做個安安分分的良民呢。這麼快的處理結果,我反而覺得可悲,這世界無權,不鬨就辦不了事情嗎?"
張地馬吐出一顆西瓜籽,歎了口氣:"你說得對。可胳膊擰不過大腿,誰不是這麼熬過來的?"
電視裡的新聞還在繼續播放,但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那上麵。
鄭懷山家的老式座鐘發出沉悶的報時聲,像是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方稷握西瓜的手緊了緊,汁水順著指縫滴落。
"現在好歹能報警,能投訴。"張地馬苦笑著搖頭,"雖然...唉。"
窗外,晚霞染紅了半邊天。方稷望著那絢麗的色彩,突然站起身:"不行,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方稷你要乾嘛?"
方稷從鄭懷山家的抽屜裡找出幾張信紙,老式的格子紙已經泛黃,但依然平整。他擰開鋼筆,筆尖懸在紙麵上方,突然停住了。
"怎麼了?"鄭懷山遞來一杯濃茶。
方稷搖搖頭,抿了一口苦澀的茶湯:"我在想,這封信該怎麼寫。"
窗外的蟬鳴突然安靜下來,仿佛也在等待他的下筆。鋼筆尖終於落在紙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尊敬的紀檢委領導:
我是一名普通的農業科研工作者。今日在信訪辦的遭遇,讓我徹夜難眠。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千千萬萬可能遭遇同樣對待的老百姓..."
寫到第三頁時,方稷的筆跡開始顫抖。他詳細記錄了從進門登記到被威脅報警的全過程,甚至畫出了信訪辦的平麵圖,標注每個刁難群眾和和稀泥的環節。
鄭懷山在一旁看得直咂舌:"老方,你這寫得也太細了吧..."
"就是要細。"方稷摘下眼鏡擦了擦,"讓紀檢委的同誌一看就明白,這不是個彆現象,而是一整套"對付老百姓"的流程。"
方稷小心地將八頁信紙疊好,裝進信封。在封口處,他猶豫片刻,又補上一行小字:"實名舉報,此信可公開"。
第二天清晨,方稷親自來到市紀委大樓。與信訪辦不同,這裡的保安見他年紀大,主動上前攙扶:"老人家,您找哪個部門?我帶您去。"
接待室裡,一位年輕的女乾部雙手接過信封:"您放心,我們一定認真調查,如果屬實我們會在15個工作日內給您答複。"
一周後,這封信引發的風暴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
先是市紀委通報批評了12名信訪乾部,接著省委巡視組進駐開展作風整頓。最令人意外的是,《民聲日報》在頭版刊登了方稷來信的節選,配發的評論員文章標題赫然是:《破除"門難進"背後的官僚主義堡壘》。
三亞的街頭巷尾,人們都在議論這件事。早餐店裡,一個賣菜的大媽拍著桌子說:"早該整治了!上次我去辦個證明,跑了四趟!"
而此時的方稷,卻回到了試驗田裡。他蹲在田埂上,仔細檢查著新培育的抗旱稻種。鐵柱匆匆跑來:"方老師!市委劉秘書長來了,說想見您!"
方稷頭也不抬:"告訴他,我正在工作。老百姓的事,該找哪個部門就找哪個部門去。"
遠處,劉秘書長的車停在試驗站門口,卻沒人敢進來打擾。烈日下,方稷的身影在稻田裡顯得格外渺小,又格外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