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州,長蘆寺。
滿身汙泥的杜充正在不耐煩地大吼大叫,使喚著親兵給自己找乾淨的襪子和靴子,剛才在江邊下船的時候,不小心從舢板上滑倒,落入水中,雖說水並不太深,可也灌了一腳的泥水。
真州守臣向子忞端著一碗熱粥走了進來,把粥碗放在桌上,躬身道:“相爺,先喝點熱粥吧,當心著涼!”
杜充看了一眼向子忞,語氣和藹了許多。
“宣卿(宣卿是向子忞的字)啊!此番多虧有你照料,老夫不勝感激!”杜充道。
陰狠毒辣、殺人不眨眼的杜充很少有對人好好說話的時候,對嶽飛稍微好一些,那也是因為嶽飛是杜充的相州小老鄉,杜充一心想培養嶽飛為自己的心腹。可為啥要對眼前的一個小小的知州向子忞如此客氣呢?
原來向子忞是開封向家子弟,向家是宋神宗向皇後的母家,屬於皇親國戚。
向子忞有個哥哥,叫向子韶,任淮寧知府,去年率家族子弟守城,抵抗金兵,城破不屈被殺。除了向子韶的一個六歲的兒子向鴻在族人的幫助下得以逃脫,可他們的幾個兄弟向子褒、向子家及全家老小在此戰中儘皆遇難。
向子忞因當時在真州任職,是這一輩唯一活下來的向家子弟。高宗聽聞後,特賜向子韶諡號“忠毅”。
向子忞道:“相爺怎地來了真州?難道建康已經被金軍攻破了嗎?”
杜充尷尬地乾咳了兩聲,說道:“都統製陳淬在馬家渡兵敗,建康已無兵可守,本相隻能忍痛放棄,先行撤離。”
向子忞驚訝道:“不想金軍竟然來的如此之快!既如此,相爺接下來做何打算?”
杜充老臉漲紅地支吾了兩句,難堪地搓了搓手道:“這個……不知宣卿有何良策可以教我?”
向子忞道:“建康既失,真州必定不保,聽聞官家現在臨安,不如先去通州,然後走泰州去和官家彙合。”
“通州啊……”杜充心裡有些打鼓。通州在長江南岸,自己剛剛跑到北岸,難不成又要跑到南岸金軍眼皮底下去嗎?
杜充可是知道金軍的行軍速度的,他不認為自己跑得過金軍。
杜充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宣卿所言甚是有理,容我今晚考慮考慮吧!”
向子忞暗自鄙夷,心裡已經打定主意,便拱手告辭,走了出去。
當晚,向子忞便收拾好細軟,帶著家眷,乘船直奔通州而去。
建康,蔣山。
陳淬坐在蒲墊上,靠著一根房柱,手捂著胸口,閉著眼咬著牙輕輕呻吟著。在馬家渡硬挺著挨了王伯龍一槍杆,內臟估計都被震移了位,一路上在馬背上顛簸,更是疼痛難忍,一時竟暈了過去,這才剛剛醒來。
門外有腳步聲響起,陳淬睜開眼一看,原來是嶽飛走了進來。
“鵬舉,你回來了,仲敏呢?”陳淬嘶聲問道。
嶽飛頓了頓,慢慢地點了點頭道:“都統製無需擔心,仲敏在外麵正和軍士們一起吃東西呢!”
陳淬“哦”了一聲,又問道:“這是何處?”
嶽飛道:“此處是蔣王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