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洪道說道:“在水網溝渠中間還是有很多坦途,時間緊迫,臨時開挖壕溝已經來不及。我有一計,卻可使這坦途變天塹。不知當講不當講?”
張俊因為劉洪道幫他在雨中打過傘,對其頗有好感,聞言道:“劉知州有話請講,不必拘束!”
劉洪道言道:“這明州盛產藺草,家家戶戶善編草席,往外地發賣,存貨也極多。如果在平地上鋪上草席,遠處根本看不出異樣,待跑到跟前也收勢不住,馬蹄必將打滑。我軍不論是弓箭攢射,還是刀斧手上前進攻,都是甕中捉鱉。”
張俊想了想道:“計是好計,可敵軍打滑,我軍也打滑啊!”
劉洪道笑著說:“無妨!我軍隻需提前在鞋底綁上草繩即可!”
眾人聽罷,連聲叫好。
這時,親兵進來報告,任存回來了。張俊大喜,連聲道:“快讓他進來!”
不一會,一個金軍士兵打扮的漢子掀起帳簾走了進來。除了劉洪道,其餘眾人顯然與此人極熟,紛紛出言招呼。
張俊端起一碗熱水遞給漢子,問道:“情況怎麼樣?探聽出些什麼沒有?”
原來,這個金軍打扮的漢子,是張俊麾下踏白軍的都頭,名叫任存,獵戶出身,是張俊還棲身綠林時的老兄弟了,精於化妝隱匿,打探情報。
任存喝了一口熱水,說道:“此次,金軍前來攻打明州,有四千騎兵。帶頭的是萬夫長斜卯阿裡和萬夫長烏延蒲盧渾。這斜卯阿裡其實是金軍的水軍統領,卻不知怎地會和烏延蒲盧渾一起率軍前來?”
張俊“嗯”了一聲,隻有四千騎兵,看起來問題不大。金兀術這是一路走的太順利,有點飄了啊!
現在明州的宋軍加起來接近二萬人,人數上有著絕對的優勢。於是張俊開始調兵遣將,打算一口吃掉敵人的先頭部隊。
張俊知道金國騎兵的戰鬥力非常強悍,如果雙方擺開陣勢對衝,宋軍難有勝機,要想打贏這一仗必須揚長避短。那麼,什麼是宋軍的強項呢?毫無疑問,宋軍獨步天下的弓弩必定要上場。
張俊下令在高橋一帶構築了好多土壘,然後在土壘上安裝八牛弩。這八牛弩又稱三弓床弩,與神臂弓齊名。神臂弓是宋軍的單兵製式武器,而八牛弩則需要多人配合使用,瞄準和擊發都有專人負責。發射時由大力士使用巨型斧頭扣動扳機,一擊多發,射程極遠,威力巨大,算是冷兵器時代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為了給八牛弩清理射界,張俊又下令堅壁清野,將環城三十裡的草木、房舍全都燒毀。又動員明州百姓把藺草編成的草席一張張一層層地鋪在金兵行軍的道路上,
準備好一切之後,張俊命前軍統製劉寶,命令他率領二千本部人馬,駐紮在高橋,負責正麵防守;又令楊沂中帶領三千人,由望京門乘船在高橋南岸登陸繞到敵軍後方;知州劉洪道則率五千鄉兵埋伏在金軍的側翼。
兩翼這樣的安排,意圖與負責正麵防守的劉寶部形成合圍。隻要劉寶能頂住金兵的第一輪進攻,就可以和兩翼包抄過來的宋軍一起圍殲金軍了。
這個計劃非常周密,看起來天衣無縫,確實非常不錯,不過可惜,現實並沒有計劃想象得那麼美好。
建炎四年二月初,正是除夕佳節,金軍前鋒抵達高橋。
大雨紛飛中,隨著“轟隆隆”的馬蹄聲響,金軍馬隊慢慢出現在了宋軍的視線中。
前軍統製劉寶看到天降大雨,認為金軍都是騎兵,而騎兵在泥濘中行軍十分危險,此時應該不會前來,正在帳中和前來幫忙安裝八牛弩的右軍統製黨用、副將丘橫一起飲酒祛寒。此時看到金軍竟然冒雨前來,提前到達了戰場,頓時嚇得酒醒了一半,緊張的手心直冒汗,抓起了大刀便騎馬往前線趕去,黨用和丘橫不敢怠慢,也拿起武器騎馬趕緊跟了上去。
等劉寶到達前線,雙方早已接上了火。因為宋軍沒有提前做好防備,儘管很快做出了反應,土壘上的八牛弩和神臂弓紛紛射擊,卻已經擋不住開始衝鋒的金軍鐵騎。
大雨讓宋軍士兵手打滑,握不緊手裡的刀槍,雨水迷眼,看不清敵人,腳下泥濘,站不穩隊形,麵對金軍狂風一般的衝擊,根本抵擋不住,一觸即潰,紛紛向後逃散,往明州城奔去。
劉寶、黨用、丘橫三個趕到戰場的時候,正好對上了猛衝過來的金軍騎兵。劉寶拚死殺出一條血路,逃回明州去了。而黨用、丘橫運氣就沒那麼好了,慘死在亂兵當中。
辛苦布置的作戰計劃就這樣被破壞了,張俊又急又氣,立即下令中軍統製田師中、右軍統製趙密都立刻率軍出城反攻。
殘酷的肉搏戰開始了。宋軍步兵和金軍騎兵在明州城外展開了殊死的搏鬥,這時,地麵鋪設的草席發揮了作用。
這幾天天氣寒冷,又下著大雨,草席被打濕之後變得異常濕滑。
金軍馬蹄站不穩,經常有馬匹摔倒在地,金軍落馬者不在少數。
金軍人少,卻悍不畏死,宋軍勝在人多,幾個打一個,戰馬不給力的金軍,下馬了腳底也打滑,戰鬥力大大降低,紛紛被宋軍趁機砍翻在地。
烏延蒲盧渾自打靖康之變以來,跟著金兀術,領兵東征西討,每戰必勝,幾乎是所向披靡。這還是第一次嘗到了被動挨打的滋味。他見勢不妙,趕緊鳴金收兵,打算撤退。
正在這時,已經繞道金軍背後的楊沂中部終於趕了過來,劉洪道率領鄉兵也聽到動靜,從埋伏地動身回援明州城。
三股宋軍前後夾擊,金軍更加抵擋不住,終於崩潰,丟下了一千多具屍體,敗退到廣德湖。
斜卯阿裡率部作為後隊,沒參加戰鬥,見到烏延蒲盧渾的前軍居然打了敗仗,大驚之下趕緊收攏潰兵,然後派人到明洲城給張俊送信勸降!
這就是金軍的囂張之處了,明明是自己打了敗仗,居然還去勸降打了勝仗的對手。張浚無語至極,直接拒絕!同時,在明州大力動員百姓協助整飭城防,積極備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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