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軍的二十多條小船順流而下,從南岸直衝過來。快要接近宋軍船陣時,突然一聲鼓響,小船上忽然“嗖嗖嗖”的飛出一團團火球,直奔宋軍大船的船帆而去。
原來,這是金軍特彆製作的火箭,用油布裹了棉花,緊緊綁在箭頭後,然後飽蘸火油,點燃後射出。這幾百名箭手都是從軍中精心挑選出來的,既能射箭也能遊水。
火箭鋪天蓋地,呼嘯而來,拖著長長的尾煙,紛紛擊中了宋軍大船的蒻蓬,宋軍的船帆和船蓬大多是用蒲草根部的軟皮絲編製,再用油浸泡,以提升張力,此時卻成了極易燃燒的引火之物,沒一會,拉拽船帆的粗大繩索便被燒斷,巨大的船帆變身為吞噬一切的火網,從天而降,火焰濺射得到處都是。頃刻間濃煙滾滾,煙焰滿江。
大船上的宋軍本來還在射箭還擊,可一來射程不及金軍,二來沒堅持多久,戰船便被燒著,無處立足。不大一會便驚慌失措,開始不顧一切地跳江逃命,動作稍慢一點的便直接被燒死。
韓世忠大驚失色,大聲喝令各船迅速拉開距離,避免互相引火。
就在宋軍亂作一團之時,隻見小船上的金兵箭手紛紛跳下水去,小船紛紛騰起巨大的火焰,順水直衝過來。船頭的矛尖深深的釘在宋軍大船之上,一些躲避不及的宋軍大船瞬間被引燃。之前是用火箭引燃了船帆船蓬,那麼這個火船衝陣也來的更為猛烈,不僅火浪更大,火油助燃,甚至還有“轟轟”的爆炸聲響起,原來小船上還裝載了一些密封的火藥桶,撞上大船之後滾到了火焰裡被引爆,不僅聲勢更加嚇人,有的爆炸甚至直接把宋軍船頭炸出一個大洞,導致宋軍戰船紛紛漏水下沉。
這一把火,愣是把韓世忠的艦隊給燒了個七七八八。宋軍大敗,向西潰逃。金兀術揮軍掩殺,宋軍死傷無數。韓世忠一路逃到鎮江附近,在老百姓的接應下才算穩住陣腳,喘了口氣。
原來,這也是韓世忠當年結下的一個善緣,才有今日僥幸逃的一命。
早在靖康二年的十月,金將完顏撥離速和耶律馬五率領的一萬鐵騎兵臨長江北岸。杜充跑到真州的長蘆寺暫避,後來投降了金朝。
可長蘆寺崇福禪院的僧人普倫、普璉、普贇師兄弟三人卻不願當金國的順民,看到杜充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都能投降,他們意識到皇帝和朝廷都不可靠。隻有自己武裝起來,才能保境安民。
由於三位僧人在當地傳播佛法,頗有威望,很快就組織起上千人的青壯年,分成三隊,在一個名叫楊家洲的江心小島上操練自保。
當時,韓世忠因為平定“苗劉兵變”功勞最大,被宋高宗封為為檢校少保,武勝、昭慶軍節度使、浙西製置使,駐守鎮江。韓世忠聽說了三位僧人訓練鄉民自保之事後,便派人與其聯絡,送去了大批軍需物資,鼓勵他們的抗金義舉。
韓世忠是手握重兵的朝廷大將,卻沒有輕視三位僧人組織起來的這支簡陋民間武裝,讓三位僧人大受感動,承諾與韓世忠所部互為犄角,相互支援。
普倫、普璉、普贇三位僧人,得知韓世忠被金軍火攻打敗後,立即集合全部人馬,共千餘人,全部裹上紅頭巾,分駕數百隻小船,前來救援韓世忠。
金兀術看到有大部隊前來接應韓世忠,也不敢戀戰,便整軍退回建康。
此戰,韓世忠所部八千精銳水軍幾乎全軍覆沒,統製孫世洵、嚴永吉戰死,跟著韓世忠退回鎮江的不到一千人,元氣大傷。
金兀術一舉擊敗韓世忠的水軍,徹底清除了渡江的障礙,總算鬆了一口大氣。
既然沒有了威脅,金兀術反而不著急渡江了。在黃天蕩被堵了快二個月,又在建康待了這麼久,軍糧早已告罄。為了更多的籌集北歸的糧餉,他下令各部以建康為中心,縱兵四處劫掠。
越州。
接到金兀術兵困黃天蕩和韓世忠請求增援的戰報,趙構君臣終於放心地從海上歸陸,以越州為臨時行在。
越州州衙被作為趙家君臣的臨時辦公地,趙構和一眾重臣正在開會。
趙構把韓世忠派信使送來的戰報傳閱眾人,衷心的讚道:“到底是我朝的擎天一柱,肱股重臣,韓太尉以區區八千水軍把金兀術十萬之眾堵在了黃天蕩。大出意料!大快朕心啊!”說罷“嗬嗬”大笑!
呂頤浩躬身說道:“恭喜官家!此乃天賜良機,請官家速速下詔,禦駕親征,召集各路兵馬,合圍金兀術,生擒此獠,以報我揚、明數州百姓被屠之仇!”
“萬萬不可!”呂頤浩的聲音還沒落下,殿中侍禦史趙鼎便大聲說道。
趙構還沒說話,呂頤浩便冷聲問道:“元鎮這是何意?”
呂頤浩自苗劉兵變以來深得趙構信任,在朝堂之上可謂是一言九鼎,勢力極大。被趙鼎當眾駁了麵子,心中極為不爽。
趙鼎也不看他,直接對趙構施禮道:“啟稟官家,依韓太尉戰報來看,我軍僅僅是把金軍堵在了黃天蕩,八千水軍攔住了十萬金軍,固然可喜,可畢竟敵眾我寡,最後勝負未可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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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頤浩冷笑道:“建康周邊,我軍加起來有數十萬之眾,何謂敵眾我寡?何況官家如禦駕親征,各地抗金義軍必然主動向官家靠攏勤王,屆時或有百萬之眾,區區十萬金軍又有何俱哉?”
趙鼎想也不想便反駁道:“呂相爺不知兵事,還是莫要妄談為好。韓太尉堵住金兀術,必然是金軍攜帶大批物資,舍不得丟棄,加上路徑不熟,才意外被韓太尉得手。如再調大軍圍剿,出征的錢糧如何籌集?各部之間如何配合?誰為指揮?誰為先鋒?從何處合圍?不知呂相爺有何方略?這些事宜沒有一、二個月根本無法捋清,屆時如金兀術放棄所掠物資,與我軍放手一搏,即便我數十萬大軍與其對戰,取勝把握又有多大?戰事變幻,呂相爺又如何應對?我等君臣剛從海中歸陸,人心惶惶,如讓管家再陷險地,天下無主,呂相爺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呂頤浩被趙鼎一陣搶白,知道自己說不過,便恨恨一甩袍袖,對趙構施禮道:“我等多說無益,還請官家定奪!”
趙構本就不想多事,巴不得金軍早點北歸才好,心裡甚至還多少有點埋怨韓世忠沒事找事,可畢竟這是難得的勝利,也算是為自己掙回了一點臉麵。呂頤浩這“禦駕親征”提的雖然莽撞,想來也是為了給自己爭口氣的意思,畢竟被金軍一路追下了海,是一件很丟人現眼的事。
於是趙構清了清嗓子,說道:“二位卿家所言都有道理,呂卿家是為了激勵士氣,趙卿家謹慎穩重,考慮仔細。朕覺得,禦駕親征……就不必了,但增援韓太尉還是必要的,傳旨!命張俊為浙西路、江東路製置使,總領各軍,增援韓世忠,伺機收複建康。”
趙構的這條軍令下發了沒多久,就傳來了韓世忠兵敗建康的消息。呂頤浩固然是覺得張鼎這次蒙對了,自己失了臉麵,升了官的張俊卻也是哭笑不得。
軍令是散發給了各路,可縱觀眼下各路兵馬,不是被金人打得支離破碎實力大損,就是被金軍打的失心喪膽,能自保已屬萬幸,讓他們去追擊女真人?早就沒有這種心氣了。
隻有一支部隊積極響應——嶽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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