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馬家渡一戰,戚方不戰而逃,以致陳淬部大敗,建康失守,杜充投降,嶽飛本就恨之入骨,把這一切都歸罪於戚方、王燮之流。
如今得知戚方不僅畏敵怯戰,還竟然殘殺同僚,更是義憤填膺,當即便點起兵馬,派劉經留守宜興,自己則率軍直撲金壇。
行至半路,嶽飛接到了張俊的文書,被張俊任命為禦營使司統製。
張俊現在已經是禦前軍右軍都統製,趙構又封他為浙西、江東兩路製置使,負責招撫江浙地區的“群盜”,明令除劉光世、韓世忠兩軍外,其他諸將皆受張俊節度。
張俊向趙構討要了一大摞武官職狀,派人四處收攏散兵,願意歸順朝廷的就封官,不願意歸順的就派附近的官軍去剿。
於是張俊派出來的人碰到了嶽飛,隨便詢問了幾句,便在一份武官職狀上加上了嶽飛的名義,嶽飛的身份便又變成了禦營下都統製。
看到張俊如此行事,嶽飛擔心戚方也會收到同樣的武官職狀,便在送走來使之後,立刻加快行軍速度,往廣德境內行去。
戚方率部從馬家渡臨陣脫逃後,先殺了鎮江知府胡唐老,後又誘殺了扈成,在廣德境內四處劫掠。廣德通判王儔,見戚方縱兵作亂,心知戚方早晚會來攻打廣德城,便寫信派人出城四處求援。
嶽飛半路上便收到求援信,斥候也探知到了戚方的動向,正在集結兵馬準備攻打廣德。
不想,還沒等嶽飛趕到廣德,戚方就已經攻破了城池,王儔被殺。
五嶺關。嶽飛軍寨。
五嶺關在廣德州以南六十裡處,再往前走二十裡左右,還有一處更為險要的關口,名為“虎嶺關”,為孝豐人金氏所建,是安吉進入廣德的必經要隘,地勢險峻,易守難攻,“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可謂“廣德第一關”。
嶽飛派部將傅慶率千餘人為先鋒,前出五嶺關,在五嶺關和虎嶺關之間的山腳下寨。
傅慶的前寨與嶽飛的中寨之間有一條小溪叫“無量溪”,是桐汭河的支流。小溪雖不深,卻不算窄,溪上有一小石橋橫跨。
就是為了便於取水,嶽飛才將前寨和中軍置於小溪兩岸,隻是因北岸石灘寬廣,傅慶的前寨離石橋稍遠,轉過了一個山腳尋出好幾裡才有一塊適合紮營的平地。
傅慶差人將紮營之地稟報嶽飛,嶽飛也覺得遠就遠一點,問題不大,便同意了!
天已經慢慢黑了下來,晚膳也已經用過。帳中,嶽飛正在燈下看著書。
嶽飛最喜歡看兩本書,不論走到哪兒都帶在身邊,一本是《左氏春秋傳》,一本是《孫吳兵法》,有空便拿出來反複閱讀。
正看的入神,忽然斥候來報,說發現前寨方向火光衝天,還隱隱傳來一陣陣的喊殺聲,嶽飛“謔”地長身而起,抓起兵器架上靠著的镔鐵長槍,大步向外走去。
剛走出帳外,便見一個兵士遠遠的騎馬疾奔而來,大聲急呼道:“報~,前寨遇襲、前寨遇襲!”
嶽飛一聽,轉頭對身後圍攏過來的親兵們大喝道:“隨我來!”說罷抓過親兵遞過來的馬韁,扶住馬鞍,雙手一用力,身體便輕飄飄地一躍而上。仿佛知道主人著急,還沒等嶽飛坐穩,大白馬便撒開四蹄往寨外奔去。
剛拿下廣德城的戚方見嶽飛率部來攻,便親自帶兵,占據了虎嶺關,打算攔住嶽飛。
這戚方也是個看過幾天兵書戰策的,看到嶽飛沿河兩岸下寨,查勘過地形之後,居然製定了一個冒險的作戰計劃,悄悄離開了“虎嶺關”,派部將半夜偷襲傅慶,然後自己率主力繞過傅慶的前寨,提前埋伏在半路的石橋下,打算玩一出“圍城打援”。
這石橋兩邊茅草叢生,密密麻麻竟有一人多高,便於藏人。戚方似乎對橋下埋伏頗有心得,前不久剛在“顯忠橋”下伏殺了扈成,現在又打算在這裡故技重施。
嶽飛聽說前寨被襲,沒有多想,便帶著中營的將士前去救援。
戚方對嶽飛也有所了解,知道他喜歡帶頭衝鋒陷陣,遠遠看到嶽飛提著一杆大槍衝在最前麵,戚方之前能成為流寇首領,手裡自然有點本事,箭術也頗為了得,便張弓搭箭,迎頭射去。
嶽飛帶隊衝在前麵,剛上橋,速度自然慢了下來,忽見暗夜之中一點寒星直奔自己的麵門而來,慌忙之中猛的一提韁繩,大白馬“希律律”一聲長嘶,嘴角都被韁繩勒出血來,疼的人立而起,前蹄騰空,原地轉了半圈。
隻聽得“篤”的一聲,一隻羽箭緊挨著嶽飛的手肘,深深地釘在馬鞍之上,力道奇大,箭尾兀自搖晃不已。嶽飛急忙撥轉馬頭退下橋去,親兵們蜂擁上前,緊緊的把嶽飛圍在中間。
眾人正在緊張的四處觀望,隻聽得對岸一聲呼哨,茅草叢中閃現出無數火把,一員將領立於石橋橋頭,口中大叫道:“嶽飛,我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何要來此與我為敵?”
嶽飛見戚方現身,也不搭話,拔出馬鞍上的箭矢,借著火光細細看去,隻見箭頭隱隱發黑,竟是淬過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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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飛後怕不已,要不是自己反應快,這一箭恐怕就讓自己命喪於此。心中大怒,喝道:“戚方你這個匹夫,馬家渡臨陣脫逃在前、殘殺胡唐老、王儔在後,扈成好歹乃你我軍中同僚,你誘殺他不說,還竟然殺他全家,無恥之尤,居然還有臉問我。某今日便要替天行道,除了你這個惡賊!”
說罷,嶽飛摘下鐵胎弓,搭箭便射。
戚方大驚,在馬上一縮脖子,側身躲避,卻已經來不及,這一箭將他的鳳翅兜鍪直接掀掉,箭頭偏了方向,射在了橋頭石墩之上,帶出一溜火星,石屑紛飛。
戚方嚇得差一點掉下馬來,想起自己自負箭術了得,剛才偷射嶽飛的那一箭就差一點得手了,自己才洋洋自得,還以為嚇退了嶽飛,這才敢現身出來喊話。
不成想,這嶽飛當著自己的麵把自己射出去的毒箭給射了回來,出手竟如此迅捷,力道如此之大,自己已經提早做了防備,卻還是差點沒躲過去,被射掉了頭盔。更可怖的是,被擋了一下的箭矢居然餘勢不減,把橋頭的石墩都給射裂開來。
這要是躲得慢了一點點……
戚方越想越後怕,掉頭便跑,想躲進人堆裡再做打算。可嶽飛可不給他機會,呼喝一聲,躍馬挺槍,徑直衝了過來。
雙方本就相距不太遠,倏忽之間,嶽飛便殺入陣中,身後三百騎兵緊緊跟在身後,大聲呼喝,一時之間,喊殺聲震天動地。
嶽飛這三百親兵可是從屍山血海裡走出來的,戰力無比強悍,對上戚方這千餘流寇,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嶽飛緊緊盯著戚方衝去,一杆镔鐵大槍舞動起來,刺、紮、撩、撥、攔、絞、挑、劈,黑纓亂舞,槍尖寒芒四處亂點,擋者披靡,如入無人之境。戚方一看大事不妙,半點上前抵擋的心思都沒有,隻得拍馬落荒而逃。
就這樣一個在前麵逃,一個在後麵追,戚方手下軍兵看到主帥敗逃,更加無心抵抗,紛紛扔下兵器跪地投降。
戚方悶著腦袋奔逃,忽然前麵亮起一片火光,擋住了去路,原來是傅慶殺敗了前去偷營的戚方部將,前來接應嶽飛。看見戚方又轉向東麵逃去,嶽飛示意傅慶繼續追下去,自己則放慢了馬速,緩緩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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