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盈盈,任得敬的小女兒。
這個在曆史上,曾經把西夏國主李乾順迷得神魂顛倒,入宮一年就超越辛苦陪伴李乾順十幾年的曹賢妃被封後的女人,此刻才十四五歲年紀。
不一會,任盈盈就跟著自己的大哥匆匆來到了前堂,手裡拎著一個裝滿了細軟的小布囊。
這個布囊裡麵裝的是她最喜愛的首飾、衣裳和偷偷攢下的銀兩,早在幾個月之前她就已經收拾好了,隨時備用。
任得敬瞳孔驟然收縮,銳利的目光像針一樣刺在自己的女兒臉上。
他死死盯著她,那張十四歲已顯出驚人豔色的臉此刻被驚恐和淚水覆蓋,像沾了雨水的名貴玉器,讓人心緊。
任盈盈渾身一顫,父親那目光,她太熟悉了。
最近一、兩年,父親每次去應天府述職前,看她的眼神就是這樣……
她牙齒打顫,幾乎站立不住。
她怕,怕這被敵軍攻破了的城池,更怕此時父親眼中那深不見底的寒潭。
屋內陷入死寂。油燈芯劈啪爆了一下。
幾息之後,任得敬緩緩吐出一口氣,周身那股緊繃的悍氣像是被瞬間抽空了,肩膀難以察覺地塌陷下去。
“去…”他抬起沉重的手,指了一下角落檀木架,“……把那銅印……拿過來。”
任盈盈眼淚還在眼眶裡打轉,視線模糊,卻猛地衝過去,一把抓起那個冰冷的紫銅印匣,匣麵冰冷的觸感從指尖直透心窩。
“純禮,帶上幾個親兵,護著你妹妹拿著官印去南門……”任得敬的聲音沙啞下去,幾不可聞,“……告訴他們……”他喉嚨滾動了一下,揮手製止了欲加勸說的任純禮,眼神掠過女兒蒼白憔悴卻依舊明豔的臉,“……就說……任得敬……悔……悔不識天兵之威……情願……獻城歸降!”
任純禮垂頭應諾,快步去了。
任盈盈抱著銅印匣的手指驟然收緊,關節捏得泛白。
“女兒……女兒這就去!”她轉身跌跌撞撞衝出府衙後門,月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幽深的穿廊陰影裡。
西門外不足五裡,是一段乾涸的河床,名為泥河灘,亂石溝壑縱橫交錯。
米擒廣德伏在馬背上狂奔,華貴的錦袍被夜風吹得鼓起,又被勁風緊緊貼在身上,身邊隻剩下不到二百騎沙陀精銳。
就在不久之前,他帶著千餘鐵騎在衝出西門不到半刻鐘後,就一頭撞上了李世輔早就布置好的三重拒馬陷坑!
前隊百十騎瞬間人仰馬翻,慘嘶連連!緊接著便是兩側埋伏的西軍伏兵兜頭重擊!
“大哥快走!擋不住了!”一名臉上帶血的沙陀千夫長嘶吼著,揮舞著滿是缺口的彎刀迎向包抄過來的追兵。
他是米擒廣德的族弟,他身後的百餘殘騎知道已無生路,紛紛發出怪吼怪叫,調轉馬頭反衝鋒,企圖拚死撕開缺口!
“大人快走!”一個年輕護衛死死揪住米擒廣德的馬韁,聲音帶著哭腔和絕望,“莫讓我們白死……”
米擒廣德喉嚨裡滾著不甘的怒吼,但他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
他猛地一鞭抽在坐騎臀上!戰馬吃痛,長嘶一聲,如同離弦之箭衝出最後的包圍圈!身後傳來族弟淒厲的慘叫聲和追兵的喊殺聲,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