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劉錡坐鎮中路,拿下韋州的同時,西線康炯的第四軍和翟進的第五軍,也開始對夏州發動了進攻。
之所以一直停在府麟二州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一是為了其他各路保持齊頭並進,修橋鋪路,保證後勤供應。二也是因為接下來的夏州和銀州都是堅城險地,易守難攻。
其中,夏州治所所在的統萬城,更是一座古城,是東晉十六國時期,由匈奴鐵弗部首領郝連勃勃在漢代奢延城的基礎上,動用北方各族民眾十餘萬人,大興土木,曆時五年修建而成。
作為一國國都,建成後的統萬城規模宏大,建築壯麗,城內人口最多時達到七八萬人,集政治、文化、軍事中心於一身,達到空前的繁榮。
統萬城名稱的寓意是"統一天下,君臨萬邦",展現了赫連勃勃的政治抱負。為了防蟲蛀,城牆用石灰刷成了白色,因此當地人稱之為"白城子"。
統萬城為三重城垣結構,由外郭城、東城和西城三部分組成。
外郭城的平麵呈不規則長方形,周長約接近三十裡,為居民集市聚集地。
內城則分為東、西二城,東城為衙署區,西城為皇城核心。兩城由南北向城牆分隔,四隅還築有高大的多層懸挑式巨型角樓,其中西城的西南角台是全城的製高點。
統萬城的城牆建築工藝十分獨特,采用“蒸土築城法”,用砂、黏土、石灰攪拌成三合土混合夯築,夯層堅硬如石。傳說築城時若錐入牆一寸,即殺工匠,故質量極苛,使得城牆異常堅固,"錐不能入","堅可以礪刀斧"。
城牆上馬麵密集分布,僅在西城城牆外側就建有三十八座馬麵,部分馬麵中空,名為“崇台秘室”,作倉儲或是藏兵用。
之前,第四軍有一個連隊前出偵查,在黃河岸邊被誘入一處灘塗濕地,人馬俱陷入泥沼,被埋伏在蘆葦蕩中的夏軍亂箭射殺,百餘人無一幸免。
西軍上下一直憋著一口氣,直到指揮部終於下達了進攻命令……
黃河在黑沉沉的天幕下奔騰,朔風帶著上遊冰淩撞擊的悶響,水浪在淺灘邊緣卷起冰冷的濁黃色泡沫。
西夏守軍龜縮在夏州外圍幾處堡寨的高牆後,嚴密監視著那幾處最可能涉渡的淺灘。
這是黎明前的至暗時刻。
距離夏軍重點警戒的淺灘哨位西南方三裡,有一處水流相對平緩、但河岸陡峭難攀的河灣。
河麵上,一些隨波逐流、毫不起眼的半朽樹乾、糾纏在一起的水草團,悄然停在背風處的水波中。
水下,影影綽綽。
幾條黑影如同水鬼般,悄無聲息地從陡坎下的深水區鑽出水麵。
他們是西軍第七軍精挑的水鬼隊,熟知水性、身手矯健。此時正口銜短刀,濕冷的皮水靠緊貼身體,幾乎與黑暗的河水融為一體。
隻見領頭的排長猛吸一口氣,沉入水下,摸索到一條手臂粗、用牛皮繩反複纏繞防水的長索後,便用力拉動了起來。
繩索另一端連接著一條革囊船,這種革囊船體型狹長,內填實木框架,外麵用浸透油脂的厚牛皮嚴密包裹,在牽引下緩緩移近陡岸。
其他水鬼也如法炮製,黑暗中,之前那些不明漂浮物紛紛卸下偽裝,露出一條條同樣的革囊船。
這幾條船上趴著的,是第一批二十名渡河刀牌手,人人卸甲,輕裝薄刃,身背繩索與撓鉤。
“上!”排長用低低地氣聲下令。
刀牌手們抓住陡峭泥壁暴露的草根或石塊縫隙,手指摳進凍得堅硬的泥土,像壁虎般向上攀爬,動作十分迅捷精準。
岸上沒有寨牆,隻有一個在高處草草搭建的簡陋望台。
望台上的兩名夏軍哨兵裹緊皮袍,縮著脖子背對河風,渾然不覺腳下數十步外的死寂黑暗中,致命危機正在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