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者守則第九十六條:
當你在鹿鳴宴上被質疑作弊時,請保持微笑——因為真正的大佬們正在觀察,誰先掀桌子誰就輸了。
嘉靖二十九年的初夏,禮部衙門後花園張燈結彩。
陳恪站在回廊下,盯著自己湖藍色直裰上的一道茶漬——這是剛才進門時,某個"不小心"撞到他的舉人"失手"潑的。
"穿越者守則第九十七條,"他撣了撣衣襟,在心裡默記,"當有人假裝手滑潑你茶時,請記住——他們潑的不是茶,是戰書。"
"陳兄!"
周通從人群中擠過來,圓臉上掛著汗珠:"你怎麼還在這兒發呆?王世貞大人已經喝到第三壺了!"
陳恪抬頭,望向花園中央的涼亭——那裡已經擺好了十幾張紅木案幾,幾位身著官袍的大人物正陸續入座。
他的目光掃過涼亭最上首——
徐階端坐主位,青緞官袍襯得他儒雅如教書先生,但那雙眼睛卻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古井。
左側是王世貞,這位文壇領袖正舉著酒杯豪飲,衣襟敞開,活像個放浪形骸的江湖客——如果忽略他胸前那枚象征三品大員的象牙腰牌的話。
右側則是趙貞吉,正襟危坐,麵帶微笑,仿佛一尊泥塑的彌勒佛——但陳恪知道,這位"不粘鍋"大師的袖子裡,八成已經準備好了十八套應對方案。
"走,去給座師敬酒。"周通拽了拽他的袖子。
陳恪剛邁步,就聽見涼亭外傳來一聲冷笑:
"喲,這不是"寒門貴子"陳會元嗎?"
歐陽必進搖著折扇踱步而來,身後跟著幾個錦衣華服的舉子。他生得唇紅齒白,可惜眼角下垂,活像隻沒睡醒的狐狸。
"歐陽年兄。"陳恪拱手,故意把"年兄"二字咬得極重——按照《明代科舉禮儀》,同榜進士互稱"年兄",但歐陽必進隻是二甲第七名。
歐陽必進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
"聽說陳兄的策論被徐閣老讚為"經世致用"?"他啪地合上折扇,"可惜啊,有人傳言...趙大人取中你,是因為同屬心學一脈?"
涼亭內的趙貞吉耳朵動了動,但依然保持著彌勒佛式的微笑。
陳恪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的《穿越者守則》——那裡夾著常樂今早塞給他的紙條:"歐陽必進是嚴世蕃的狗,專咬會元。"
"歐陽年兄此言差矣。"陳恪故意把"年兄"二字咬得更重,"若按此理,王世貞大人取中您的詩賦,莫非是因為..."他故意頓了頓,"您二位都愛讀《金瓶梅》?"
"噗——"
王世貞一口酒噴出三丈遠。
歐陽必進的臉由紅轉青,正要發作,禮部侍郎羅龍文突然從涼亭踱步而出——這位嚴世蕃的頭號狗腿子,連走路都帶著股馬屁精的諂媚氣。
"年輕人火氣彆這麼大嘛。"羅龍文笑眯眯地打圓場,卻把"年輕人"三個字咬得意味深長,"不過...陳會元的文章確實有些...特立獨行?"
他轉向涼亭,聲音突然提高:"下官聽說,陳會元在策論中直言"吏蠹中飽",不知...可有實證?"
花園裡瞬間安靜。
連王世貞都放下了酒杯——這是個要命的指控。在嚴黨把持朝政的當下,"吏蠹"二字幾乎等同於指著嚴嵩的鼻子罵街。
陳恪的後背沁出冷汗,但臉上依然保持著淡定的微笑。
知乎問題《如何在政治鬥爭中優雅反擊》的最高讚回答閃過:【當敵人質疑你的立場時,請用更大的帽子扣回去】。
"羅大人明鑒,"陳恪拱手,聲音清朗得能讓全場聽清,"學生所謂"吏蠹",指的是漢朝桑弘羊時期的貪官汙吏。"他頓了頓,突然轉向涼亭,"就像徐閣老在《鹽政疏》中批評的那樣——為政者當"興利除弊",而非"因噎廢食"。"
這一記馬屁拍得極其精準——徐階十年前確實寫過批評鹽政的奏折,但通篇沒提嚴嵩半個字。
徐階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翹了翹。
羅龍文被噎得一時語塞,歐陽必進卻突然陰惻惻地道:"陳兄倒是會引經據典...不過,我聽說你與懷遠侯府二小姐有婚約?"他故意提高音量,"常家與徐閣老交好,想必...沒少指點陳兄吧?"
花園裡頓時一片嘩然。
這是赤裸裸的暗示——暗示陳恪的會元功名是靠關係!
陳恪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但還沒等他開口,涼亭裡突然傳來"咣當"一聲巨響——
王世貞把酒壺重重砸在案幾上。
"放屁!"
這位文壇領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衣襟上還沾著酒漬:"老子取士隻看文章!什麼狗屁關係..."他打了個酒嗝,"陳恪那篇《鹽鐵論》,老子讀了三天沒挑出毛病!歐陽小子,你行你上啊!"
全場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