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陳恪伏地叩首,"學生那日沐浴齋戒,夜觀星象時忽有所感。恍惚間似有仙音耳語,醒來便記下這篇青詞。"他頓了頓,"後來對照邊關軍報,才發現其中暗藏玄機...此乃陛下誠心感天,故降此預警!"
精舍內突然寂靜得可怕。陳恪能聽見自己太陽穴血管跳動的聲音。這套"天啟"說辭是他徹夜未眠想出的殺手鐧——對彆人可能沒用,但對迷信的嘉靖...
"哦?"嘉靖的拂塵柄突然挑起陳恪的下巴,強迫他直視那雙金色的眼睛,"仙音說了什麼?"
陳恪的瞳孔微微收縮。這是道送命題——答得太具體容易穿幫,太模糊又顯得虛假。電光火石間,他想起曆史上嘉靖最崇拜的道教神隻。
"學生...學生聽不真切。"他故意顫抖著聲音,"隻隱約有"雷祖"二字...還有"北疆"、"警兆"等詞..."
拂塵柄猛地一顫。嘉靖的呼吸明顯急促起來——雷祖是他最近正在供奉的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這個細節連貼身太監都不一定清楚!
"你可知欺君何罪?"嘉靖的聲音突然拔高,在精舍內撞出詭異回音。
"族誅。"陳恪毫不猶豫,"但學生不敢欺瞞,那日之後,學生查閱近年邸報,發現仇鳶所奏斬獲與邊鎮塘報多有矛盾;又聞俺答部今春雪災,牲畜凍斃甚多..."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學生雖愚鈍,也知胡虜缺糧必會南下劫掠!"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堅持了"天啟"的神奇性,又展示了嚴謹的考證過程。
嘉靖的拂塵慢慢收回,在香爐青煙中劃出一道弧線。
"馮保。"
"奴婢在。"
"去取《永樂大典》輿地篇,朕要查查獨石口的地勢。"
馮保躬身退出,精舍內隻剩陳恪與嘉靖二人。八個香爐的青煙越來越濃,陳恪的裡衣已經濕透,黏在後背上像第二層皮膚。知乎收藏夾裡的《明代宮廷禮儀》自動播放:【當皇帝沉默時,請比他更沉默】。
"陳恪。"嘉靖突然換了話題,"你可知朕為何破例見你?"
陳恪的心跳漏了一拍。這才是真正的考題!
"學生愚鈍..."
"因為你的名字。"嘉靖的拂塵指向太祖畫像,"朕近來常夢太祖,他總說一個字——"恪"。"
陳恪如遭雷擊。
這個他穿越後用了十七年的名字,此刻在禦前竟如驚雷炸響。
他忽然想起《明實錄》裡記載:洪武年間確有翰林名陳恪,因勸阻太祖用刑被貶雲南。
但自己的名字竟陰差陽錯與嘉靖的夢境吻合?這巧合也太...
"學生...學生惶恐。"他伏地不起,額頭抵在金磚上,灼熱感直衝腦門,"此必是太祖在天之靈,佑我大明江山!"
嘉靖突然大笑,笑聲在密閉空間裡震得香爐嗡嗡作響:"好個伶牙俐齒的小子!"笑聲戛然而止,"但邊關預警屬實,朕便賞你個恩典——殿試後,無論名次如何,都入翰林院當值。"
陳恪猛地抬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翰林院!那是通往內閣的捷徑!嚴嵩當年就是從這裡起家的!
"謝陛下隆恩!"他重重叩首。
離開精舍時,春日陽光刺得陳恪睜不開眼。
馮保在廊下等他,白淨的臉上掛著意味深長的笑:"陳會元果然簡在帝心。"
陳恪剛要回應,突然聽見精舍內傳來嘉靖的狂笑,接著是瓷器砸碎的聲響。
馮保麵色不變,隻是輕聲道:"皇爺又得金丹了。"
回程的轎子裡,陳恪終於放鬆下來,發現掌心全是冷汗。
他摸出《穿越者守則》,在最新一頁顫抖著寫下:
"第一百一十一條:當你用"天啟"忽悠嘉靖時,請記住——他可能真的相信太祖顯靈了。"
轎外,一隊錦衣衛策馬馳過,馬蹄聲如雷。陳恪掀開轎簾,看見他們押送的囚車裡,仇鳶那張血肉模糊的臉正對著他笑——那笑容裡竟帶著幾分釋然。
曆史已經改變,而他的穿越者生涯,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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