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炊餅,掀開車簾看了看外麵。
官道兩旁的田野已經染上新綠,幾個農人正在遠處彎腰插秧,看起來安全得很。
"首先,"他轉回身,聲音平靜得出奇,"我不能投靠嚴黨。"
常樂挑眉:"因為仇鳶的事?"
"不全是。"陳恪搖頭,"我的心學烙印是入仕前就被打上的,錢德洪、王畿這些心學大儒公開稱我為"門生",嚴黨怎麼可能真心接納我?"
馬車轉過一個彎,陽光突然斜射進來,照亮了陳恪半邊臉龐。
常樂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這些日子,他怕是沒睡過幾個好覺。
"其次,"陳恪繼續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炊餅邊緣,"我若投靠徐階,以狀元和修撰的身份,成為清流當之無愧。但問題是..."他苦笑一聲,"徐階未必護得住我。"
常樂皺眉:"徐閣老可是次輔!"
"正因如此。"陳恪的聲音更低了,"他離首輔之位隻差一步,這種時候最是謹慎,若我與嚴黨衝突加劇,你說他是保我,還是棄卒保車?"
這個問題像塊石頭,沉甸甸地砸在兩人之間。
馬車內一時寂靜,隻聽得見輪子碾過路麵的"咯吱"聲和遠處布穀鳥的啼鳴。
常樂盯著陳恪看了許久,突然問:"那你到底站在哪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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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在陳恪眼中投下細碎的光斑,讓他的眼神顯得格外深邃:"我阻止仇鳶,是不忍生靈塗炭;獻計策,是因為真的利國利民;舉薦張居正..."他頓了頓,"是因為他真的合適,由他去,阻力最小。"
常樂瞪大眼睛:"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陳恪攤手,"可也就是這樣,我的無心之舉,在很多人看來,就是有心為之。"
常樂的表情像是被人當頭敲了一棒。
她張了張嘴,又閉上,最後隻擠出一句:"我還以為...你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陳恪突然大笑,笑聲驚飛了路邊灌木叢中的幾隻麻雀:"常樂啊常樂,你太看得起我了。"他笑著搖頭,"我哪有什麼深謀遠慮?不過是..."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不想違背本心罷了。"
常樂盯著他看了許久,突然伸手掐了他一把:"呆子!"她的聲音有些發顫,"你知不知道這樣最危險?兩邊都不靠,意味著兩邊都可能對付你!"
陳恪捉住她的手,發現她的指尖冰涼:"我知道。"他輕聲說,"但這就是我的選擇。"
馬車繼續前行,將京城的陰影遠遠拋在身後。陳恪望著窗外漸亮的天空,突然想起知乎上那個著名問題:《穿越到古代後最難堅持的是什麼》。最高讚回答隻有兩個字:"本心。"
"穿越者守則第一百四十四條:"他在心裡記下,"當你不得不在權力遊戲中保持中立時,請記住——最危險的往往不是你的敵人,而是你自己的良心。"
常樂突然靠過來,頭輕輕枕在他肩上:"喂,到了你家鄉,我要吃你娘做的桂花糕。"
陳恪愣了一下,隨即明白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支持。他低頭嗅了嗅她發間的桂花香,輕聲道:"好。不過可能沒你做的那麼...特彆。"
"什麼意思?"常樂猛地抬頭,杏眼圓睜。
"就是..."陳恪做了個鬼臉,"沒下瀉藥的那種。"
常樂氣得又要掐他,卻被陳恪一把摟住。
馬車顛簸中,兩人的影子在車廂壁上融為一體,像極了一對真正私奔的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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