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衛所的校場上,秋風卷著沙塵掠過,五百名精兵已列隊完畢。
鐵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長槍如林,肅殺之氣撲麵而來。
常鈺按劍而立,目光如炬地掃過整齊的隊列,轉頭看向身旁的陳恪:"妹夫,兵已點齊,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全盤計劃了。"
"常兄,"陳恪指向沙盤上的隘口,"此處地勢險要,倭寇若真如我所料取道嚴州,必過此關。我們隻需在此設伏..."
常鈺突然抬手打斷,銳利的目光直視陳恪:"在此之前,我有個問題。"他揮手示意親兵退下,壓低聲音,"若倭寇未如你所料進犯金陵,我常鈺不惜此身,大不了革職查辦。但你呢?一個剛到任的巡按禦史,擅自煽動調動軍隊..."
秋風吹動陳恪的衣袍,帶來遠處士兵操練的呼喝聲。
他迎上常鈺探究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官場式的微笑:"常兄多慮了。我身為朝廷命官,見倭患猖獗,自當未雨綢繆。即便判斷有誤,也是出於公心,胡部堂明察秋毫,必不會怪罪。"
常鈺眯起眼睛,這個回答太過標準,標準得就像翰林院教出來的模板。
他忽然湊近,聲音壓得更低:"陳恪,這裡沒有外人。告訴我實話——你到底為了什麼?"
陳恪的指尖在袖中攥緊。
知乎問題《如何應對無法解釋的動機》的高讚回答閃過:【當被問及真實原因時,請用更高尚的理由掩蓋私心】。
"為江山社稷,為黎民百姓。"陳恪的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常兄,你我皆食君祿,當分君憂。"
常鈺盯著陳恪看了許久,突然大笑:"好一個分君憂!"他拍了拍陳恪的肩膀,力道大得驚人,"走吧,狀元公,帶我去看看你設計的伏擊點。"
轉身時,陳恪的笑容微微僵硬。
常鈺的問題像根刺,紮在他心頭最柔軟的地方——是啊,到底為了什麼?
沙盤前,陳恪機械地講解著伏擊部署,腦海中卻浮現出後世史書上的記載:"倭寇五十餘人自浙東登陸,橫行數千裡,殺掠無算,竟直抵金陵城下,官兵莫敢攖其鋒..."
那一行行冰冷的文字背後,是多少百姓的哭嚎?是多少家庭的破碎?陳恪的指甲無意識地掐入掌心。
作為穿越者,他明明知道這場恥辱,若袖手旁觀,與那些食性甘草的官員有何區彆?
"陳大人?"常鈺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你確定倭寇會走這條路線?"
陳恪深吸一口氣:"七成把握。"他指向沙盤上的幾處標記,"倭寇狡猾,必擇防守薄弱處突破。這一帶衛所兵力空虛,又靠近商道,是他們最佳選擇。"
常鈺若有所思地點頭,突然問道:"你懂軍事?"
"略通皮毛。"陳恪謙虛道,卻在沙盤上精確標出了幾個最佳伏擊點——這些位置的選擇,融合了《九邊防禦疏》和他對明代倭寇戰術的研究。
常鈺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轉為欣賞:"有意思。來人!按陳大人的布置,即刻出發!"
馬蹄聲如雷,五百精兵向隘口疾馳而去。
陳恪騎在馬上,秋風吹亂了他的鬢發。遠處山巒起伏,如同蟄伏的巨獸,而他們正奔向那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
兩日後,隘口的臨時營地。
篝火旁,士兵們竊竊私語。
一個絡腮胡老兵啐了一口:"呸!兩天了,連個倭寇影子都沒見著!大熱天的在這山溝裡喂蚊子!"
"噓——小聲點!"同伴緊張地看了眼不遠處的軍帳,"那可是常千戶的妹夫,聽說還是皇上跟前的紅人..."
軍帳內,常鈺將佩劍重重拍在案幾上:"陳恪,已經兩天了。"他的聲音壓著火氣,"士兵們開始質疑,再這樣下去..."
陳恪站在地圖前,背影挺拔如鬆。帳外士兵的議論聲隱約可聞,每一句都像鞭子抽在他背上。他何嘗不焦慮?但曆史記載明明...
"再等一天。"陳恪轉身,聲音出奇地平靜,"若明日此時仍無動靜,我親自向胡部堂請罪。"
常鈺盯著陳恪看了許久,突然歎了口氣:"值得嗎?就為了你那"七成把握"?"他走到陳恪身邊,壓低聲音,"現在撤兵還來得及,就當是一次普通演練。"
陳恪的目光落在常鈺腰間的佩刀上——那是常家祖傳的寶刀,刀鞘上刻著"精忠報國"四個小字。
"常兄,"陳恪輕聲道,"若換做是你,明知可能有百姓遭殃,會選擇視而不見嗎?"
常鈺的手不自覺地撫上刀柄,沉默良久。
夜深了,營地漸漸安靜下來,隻有巡邏士兵的腳步聲偶爾打破寂靜。陳恪獨自站在營地邊緣的懸崖邊,望著遠處月光下的群山。
知乎問題《當所有人都質疑你時該如何自處》下的高讚回答閃過:【當你確信自己是對的時候,請記住——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數人手中】。
但萬一...自己記錯了呢?萬一曆史已經因為他的穿越而改變?陳恪的掌心沁出冷汗。
若真如此,不僅他自己仕途儘毀,還會連累常鈺,甚至影響整個常家..
"穿越者守則第一百八十二條:"陳恪對著星空默念,"當你試圖改變曆史卻看不到成效時,請記住——蝴蝶效應的漣漪需要時間才能顯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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