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處,秋日的陽光被茂密的樹冠切割成碎片,斑駁地灑在五十餘名席地而坐的倭寇身上。
他們身著雜色衣衫,卻個個腰佩長短雙刀,眼神銳利如鷹隼。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與汗臭的混合氣息,幾隻綠頭蒼蠅圍著地上幾具明軍屍體打轉。
井上三郎盤腿坐在一塊青石上,用一塊白布緩緩擦拭著刀身上的血跡。
他的動作輕柔得像在撫摸情人的肌膚,與方才廝殺時的狠辣判若兩人。
刀身映出他狹長的眼睛——那是一雙典型的薩摩武士的眼睛,細長而鋒利,眼白微微發黃,像是被戰火熏烤過。
"頭領,我們為何要如此深入?"一個臉上有疤的浪人終於忍不住發問,"按照慣例,搶完沿海村莊就該撤回船上。這些綢緞銀兩,帶不回去豈不可惜?"
井上三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刀尖挑起地上一塊沾血的碎銀,輕輕一甩,銀子"叮"的一聲釘在三步外的樹乾上。"小次郎,你在明國劫掠多久了?"
"三年。"疤臉浪人挺起胸膛。
"三年,卻還是隻會搶些碎銀兩。"井上三郎的聲音突然拔高,驚飛了樹梢的烏鴉,"明朝有句俗諺——"他的漢語帶著濃重的九州口音,卻意外地流利,"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他站起身,矮壯的身軀像塊生鐵,甲胄在陽光下泛著暗啞的光。刀尖在地上劃出幾道線:"明軍以為我們像蝗蟲,搶完就走。我們偏要像毒蛇,鑽進他們的心窩。"刀尖猛地刺入地圖中央,"金陵!"
浪人們騷動起來。一個獨眼武士皺眉道:"五十人打金陵?頭領莫非瘋了?"
井上三郎突然大笑,笑聲驚得林間鳥雀四散。"看看這個。"他從懷中掏出一封密信,信紙已經揉得發皺,"汪直正在和胡宗憲談判,想當大明的官!"他啐了一口,"徐海頭領說了,絕不能讓這條老狗得逞!"
疤臉小次郎眼睛一亮:"所以我們要——"
"狠狠扇明朝的臉!"井上三郎的刀劈開空氣,"天朝上國最重麵子。若五十倭寇就能打到陪都..."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胡宗憲還敢招安汪直嗎?"
密林突然安靜下來,隻剩下粗重的呼吸聲。
浪人們眼中燃起狂熱的光——這比搶劫刺激多了。
"報!"一個瘦小倭寇從樹叢鑽出,"前方五裡隘口有明軍紮營,約五百人!"
浪人們立刻握緊刀柄。獨眼武士舔了舔嘴唇:"殺過去?"
井上三郎眯起眼睛,刀尖在地上劃了個圈:"不,繞道。"
"可會耽誤時間!"疤臉小次郎急道,"明軍就在後麵!如果追上來了...."
井上三郎的刀突然架在小次郎脖子上,冰冷的刀刃貼著動脈。"八嘎!"他暴喝一聲,"武士道精神是什麼?"
"不成功,便成仁!"浪人們條件反射般齊聲應答。
"那隘口地形險要,明軍明顯有備而來。"井上三郎收刀入鞘,聲音低沉如悶雷,"我們死在這裡,誰去扇明朝的耳光?"
他轉身指向西北方向:"走山路,多繞二十裡。明軍絕對想不到我們會放棄捷徑。"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漆木小盒,打開後是幾粒猩紅藥丸,"每人一粒,能撐三天不睡。"
浪人們毫不猶豫地吞下藥丸。
井上三郎最後望了一眼隘口方向,嘴角扯出獰笑:"明朝還是有聰明人?可惜啊..."他轉身沒入叢林,五十九道身影如鬼魅般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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