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世蕃猛地衝過來,一把奪過奏疏。
獨眼中的瞳孔驟然收縮,蟒袍下的手背青筋暴突。
"好個楊繼盛!"他咬牙切齒,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竟查到這般地步!"
嚴嵩終於放下軍報,渾濁的老眼看向兒子:"念。"
嚴世蕃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開始逐條朗讀。隨著罪狀一條條揭露,書房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羅龍文跪在地上,能聽見自己太陽穴血管的跳動聲。
"...第十九條,嚴嵩縱子嚴世蕃賣官鬻爵,嘉靖二十九年至今,共賣出知縣缺二十三個,知府缺七個,按官職大小定價,共得贓銀..."嚴世蕃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竟輕笑出聲,"父親,您聽聽,連價碼都寫得一清二楚。"
嚴嵩緩緩起身,枯枝般的手指輕輕敲擊案幾:"繼續。"
嚴世蕃翻到最後一頁,突然放聲大笑:"妙!太妙了!楊繼盛這是自尋死路!"
羅龍文驚愕抬頭,隻見嚴世蕃的獨眼中閃爍著狂喜的光芒,哪還有半分怒意?
"父親您看!"嚴世蕃指著奏疏末尾,""陛下誤中奸計,信用匪人"...哈哈哈!他竟敢說皇上識人不明!"
嚴嵩接過奏疏,渾濁的老眼突然精光暴射。
他枯瘦的手指在"陛下誤中奸計"幾個字上輕輕摩挲,嘴角慢慢揚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東樓說得對。"嚴嵩的聲音沙啞如老樹皮摩擦,"楊繼盛犯了個致命的錯誤。"
羅龍文一頭霧水:"閣老的意思是..."
"彈劾老夫可以,但暗指皇上昏聵..."嚴嵩突然將奏疏重重拍在案上,"楊繼盛死定了,老夫無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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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世蕃已經恢複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蟒袍金線隨著他踱步的動作閃閃發光:"楊繼盛以為證據確鑿就能扳倒父親?可笑!他忘了這大明天下是誰的?皇上最愛麵子,豈能承認自己用人不當?"
羅龍文恍然大悟,額頭上的冷汗這才慢慢止住。
"那...下官該如何處置這奏疏?"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嚴嵩重新坐回太師椅,枯瘦的手指輕輕捋著胡須:"按通政司正常流程遞上去,一個字都不必改。"
"父親高明!"嚴世蕃撫掌讚歎,"越是原封不動,越顯得我們問心無愧。皇上看了最後那段,怕是當場就要楊繼盛的腦袋!"
羅龍文連連點頭,卻又聽嚴世蕃陰測測地補充:"不過...明日父親麵聖時,不妨提一句陳恪與楊繼盛交好..."
嚴嵩渾濁的老眼微微一亮:"哦?"
"不需明說,隻需暗示。"嚴世蕃的獨眼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就說聽聞楊繼盛返京後,曾與陳恪密會數次...皇上生性多疑,自會起疑。"
嚴嵩滿意地點頭,皺紋裡藏著刀:"東樓長大了。"他轉向羅龍文,"去吧,就當沒見過這奏疏。"
羅龍文深深一揖,倒退著退出書房。
轉過回廊時,他聽見嚴世蕃的大笑聲穿透窗紙——那笑聲如同夜梟啼鳴,令人毛骨悚然。
暮色已深,嚴府簷角的銅鈴在秋風中叮當作響。
羅龍文站在石階上,望著遠處紫禁城的輪廓。
這場看似簡單的奏疏呈遞,實則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楊繼盛的性命,恐怕就要斷送在自己親手寫下的那幾個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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