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太倉銀庫公堂
晨霧未散,秋霜凝結。
臨時搭建的公堂前,三班衙役早已列隊完畢。
錦衣衛力士腰挎繡春刀,玄色飛魚服上的金線在晨光中泛著冷冽光澤。
他們麵容肅穆,目光如刀,將這座簡易公堂襯得殺氣森然。
陳恪端坐主位,指尖輕撫案上那方簡陋的驚堂木——不過是塊尋常杉木,邊緣還帶著未打磨乾淨的毛刺。
"帶嫌犯馬德全!"
驚堂木拍下的悶響在廳內回蕩,如同夏日悶雷。
"帶嫌犯馬德全——"
"帶嫌犯——"
喝令聲層層傳遞,驚起簷下棲雀。
陳恪餘光掃過堂下眾人。
趙貞吉的官袍纖塵不染,刑部侍郎的仙鶴補子微微泛黃,都是熟麵孔了。
眾人眼觀鼻鼻觀心,仿佛隻是來觀摩一場尋常審訊。
鐵鏈嘩啦聲由遠及近。
兩名錦衣衛架著馬德全踏入公堂。
這位太倉主事穿著灰白號衣,肥碩身軀像被抽了骨頭的皮囊般癱軟。
昨日的刑訊竟未在這胖子身上留下半點傷痕,唯有那雙渾濁的眼睛裡殘存著驚懼,在看到滿堂錦衣衛時突然清澈了幾分。
"堂下何人!"陳恪聲如裂帛。
馬德全一個激靈,條件反射般跪直:"卑職...太倉銀庫主事馬德全。"
嗓音嘶啞,卻意外地口齒清晰——哪還有半分昨日裝瘋賣傻的模樣?
陳恪指尖輕叩案幾,驚得書記官慌忙蘸墨。
"你所記盤庫銀兩,為何是商賈借貸湊數平賬?"他忽然放緩語速,每個字都像鈍刀割肉,"本官再給你一次機會。"
"坦白從寬!"兩側錦衣衛齊聲暴喝,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
馬德全渾身一顫,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
他偷眼瞥向陳恪案頭那摞供詞,又迅速低下頭"卑職...卑職..."肥厚嘴唇開合間,舌尖不住舔著乾裂的唇紋。
知乎收藏夾《明代審訊心理學》自動翻開:【當犯人支支吾吾時,通常是在權衡招供的利弊】。
驚堂木又一聲悶響。
"你們將庫銀用於借貸、過橋、高利貸。"陳恪每說一句就向前一步,逼得馬德全不得不仰頭看他,"官府的背景讓你們高枕無憂,範家的票號為你們操盤。七十萬兩,一周後就能回籠——是也不是?"
"伯爺明鑒!"馬德全突然伏地大哭,涕淚橫流,"卑職等並未貪墨,隻是暫時借用罷了!賬目清清楚楚,不曾少了太倉半兩銀呐!"
公堂霎時死寂。
趙貞吉嘴角幾不可察地一抽。
這位戶部尚書低頭整了整袖口,掩去眼中譏誚——好個"未貪墨分毫",倒把挪用公款說得如同暫借筆墨般輕巧。
陳恪怒極反笑,轉身時官袍帶起一陣勁風。
馬德全的行為,放在後世,怎麼也得是個侵吞國有資產,卻被他輕描淡寫的說成是“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