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這一番話,如同連珠炮般砸在陳恪心頭。他臉上的“豪氣”瞬間凝固,隨即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愕然和……窘迫。
他打眼環顧四周。
這靖海伯府,雕梁畫棟,庭院深深,陳設雖不極儘奢華卻也處處透著底蘊和舒適。
伺候的丫鬟仆婦衣著光鮮,行走無聲。小忱兒搖籃邊堆滿了精巧的玩具,身上裹的是最柔軟的細棉布……這一切的體麵與舒適,竟沒幾塊磚、幾片瓦是出自他這位靖海伯、兵部侍郎的腰包?!
一股“吃軟飯”的微妙感覺瞬間湧上心頭,讓陳恪的臉頰不由自主地微微發燙,耳根也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暈。
“咳……”陳恪輕咳一聲,試圖挽尊,“那個……樂兒,話不能這麼說。為夫這不是……心係國事嘛。俸祿之事……下次見了皇上,我一定好好說道說道,讓聖上給我加加俸祿!堂堂靖海伯,總不能真讓夫人養著!”
常樂看他強裝鎮定的樣子,笑得花枝亂顫:“得了吧我的伯爺!您指望皇上給您加多少俸祿?能加個一百兩頂天了!夠乾嘛的?再說了,”她指了指搖籃裡睡得正香的兒子,“皇上賜給忱兒的那些東西,玉麒麟、金鎖片,哪樣不是價值連城、有銀子也買不著的?這份恩寵,不比那點俸祿強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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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恪被她說得啞口無言,想想也是,那些禦賜之物確實珍貴無比。
他端起桌上的茶盞,掩飾性地喝了一大口,裝作在品味茶香,實則是在消化這份“被夫人養著”的微妙心情,化解尷尬。
然而,常樂的情緒如同六月的天,說變就變。
方才還笑得明媚燦爛,此刻卻突然柳眉倒豎,一雙杏眼瞪得溜圓,帶著審視和一絲委屈,直勾勾地盯著陳恪:“不對!陳子恒!你老實交代!你今兒個這麼想要出府,到底想乾什麼去?才在家閒了一天就坐不住了?是不是……嫌棄妾身人老珠黃了?想去外頭尋新鮮?”
“噗——!”陳恪一口茶水全噴了出來,嗆得連連咳嗽,臉都憋紅了。
他手忙腳亂地放下茶盞,也顧不得什麼儀態,一個箭步衝到常樂身邊,不由分說就將她摟進懷裡,手臂收得緊緊的,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聲音帶著急切和哭笑不得的寵溺:
“哎喲我的好樂兒!你這小腦袋瓜裡整天都想些什麼呢?!天地良心!日月可鑒!為夫對夫人的心,那是比金子還真!比磐石還堅!什麼嫌棄?什麼尋新鮮?你這是要冤死為夫啊!我不過是想替你分憂,出去跑跑腿,買買布,怎麼就成了嫌棄你了?你這……你這簡直是六月飛雪,竇娥都沒我冤!”
他一邊說,一邊輕輕搖晃著常樂,語氣帶著十二萬分的真誠和討好。
常樂被他摟在懷裡,感受著他胸膛傳來的溫暖和急切的心跳,看著他因為著急而微微泛紅的臉頰和額角滲出的細汗,心中那點故意逗他的小委屈早就煙消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甜蜜和得意。
在這一塊,她早就把陳恪拿捏得死死的了。
彆看他在外麵是威風凜凜、算無遺策的靖海伯,是令嚴黨清流都忌憚三分的重臣,可一進了家門,在她常樂麵前,他那點小心思根本不夠看,被她輕輕一撩撥就原形畢露,手忙腳亂,可愛得緊。
她忍住笑意,故意板著臉,用指尖戳了戳陳恪的胸口:“哼,油嘴滑舌!誰知道你是不是哄我?”
“真心!絕對是真心!”陳恪連忙表忠心,就差指天發誓了。
她嘴角忍不住上揚,輕輕推了他一下,嗔道:“好啦好啦!瞧你急的!逗你玩呢!誰讓你平時總是一副萬事不操心的樣子,突然這麼積極,我能不多想嘛!你呀,就在家好好陪陪我和忱兒,或者去書房看看書,養養精神。外麵的事……自有該操心的人操心。”
陳恪這才鬆了口氣,看著妻子笑靨如花的臉龐,心中那點窘迫和尷尬也化作了暖流。
他低頭,在常樂光潔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低聲道:“好,都聽夫人的。為夫……就在家,吃夫人的‘軟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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