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尾聲_嚴黨清流之間的第三種活法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546章 尾聲(1 / 2)

嘉靖三十五年的寒冬,似乎比往年更加漫長而僵滯。

凜冽的北風卷過紫禁城朱紅的宮牆,吹過棋盤般的街巷,卻帶不走那彌漫在空氣裡、無聲無息卻又無處不在的沉重與壓抑。

海瑞那封石破天驚的《治安疏》,曾在刹那間激起滔天巨浪,龍血濺落精舍,帝心為之震裂。

然而,當那最初的、足以掀翻一切的駭人衝擊波過後,水麵卻以一種近乎詭異的速度,迅速複歸於平靜。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至少,在表麵上看來,一切如舊。

市井坊間,茶樓酒肆,再也聽不到關於那封奏疏、關於那位“海筆架”的公開議論。

販夫走卒依舊為生計奔波,商賈依舊計較著毫厘之利,書生們依舊埋首於經義策論,期待著下一場的科舉晉身。

沒有人敢輕易談論那日西苑的波瀾,更無人敢私下非議聖躬得失。

“天子失德”這四個字,是足以碾碎整個宗族命運的千斤閘,無人敢以身試之。

那曾經在災荒年間悄然流傳的的竊竊私語,也仿佛一夜之間被這凜冽的寒風徹底吹散,消弭於無形。

百姓們的沉默,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敬畏,更是一種在漫長歲月中習得的、出於本能的自我保護。

他們或許懵懂,卻絕不愚蠢,深知哪片雲彩會落下要命的雷殛。

而在那煌煌廟堂之上,袞袞諸公的沉默,則顯得更為精妙而複雜。

經筵照常舉行,奏疏依舊如雪片般飛入通政司,六部九卿各司其職,仿佛那場幾乎將朝堂掀翻的風波隻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噩夢,夢醒之後,秩序井然。

然而,若有心人仔細觀察,便能從那些過分端正的儀態、過分謹慎的措辭、以及彼此交換時那瞬間閃爍又迅速避開的目光中,窺見一絲難以言喻的緊繃與疏離。

沒有人再主動提起海瑞,也沒有人再去追問那“大不敬”之罪的最終裁決。

仿佛那是一個被無形封印的名字,一個觸碰了便會引火燒身的禁忌。

徐階依舊穩坐文淵閣,批閱著仿佛永無止境的票擬,神情是一貫的沉靜如水,仿佛那日禦前幾乎被指為“主使”的驚險從未發生。

高拱忙於兵部事務,眉頭鎖得更緊,偶爾與同僚議及邊鎮糧餉,聲調會比往日更高,仿佛要藉此揮散某種盤踞心頭的鬱氣。

趙貞吉則似乎更加勤勉了,戶部值房的燈火常亮至深夜,他將全部精力投入到那永遠理不清的錢糧賬目之中,近乎苛刻地核對著每一筆出入,仿佛唯有如此,才能證明自己的“忠心”與“實乾”,將那段捧著錦盒在寒風中狂奔的狼狽記憶徹底掩埋。

這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集體緘默。

一種在巨大衝擊過後,體係自發的修複與維穩。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繞開那個深淵,維持著暴風雨後脆弱的平衡。

他們都在等待,等待著那最終落下的、來自九重深處的聖意。

而精舍之中的嘉靖皇帝,在經過最初那番驚心動魄的掙紮、暴怒、乃至罕有的自我懷疑之後,此刻卻陷入了一種極其矛盾的平靜之中。

他依舊深居西苑,焚香修道,一如往昔。

隻是案頭那尊煉丹用的紫金銅爐旁,偶爾會多出一兩本翻開的、與道經無關的書冊——或許是《鹽鐵論》,或許是《通典》的食貨篇,甚至有一兩張海圖摹本。

那日靖海伯府書房中陳恪那番近乎泣血的陳詞,將他從那個危險的邊緣硬生生拉了回來。

海瑞的劍,刺穿了他的鎧甲,讓他流血,讓他痛徹心扉。

但陳恪的話,卻在他幾乎要放棄的那一刻,為他勾勒出了另一條艱難卻可能孕育生機的路徑。

帝國的千瘡百孔,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海瑞不過是將那些膿瘡一個個指給他看,甚至親手將其擠破。

而陳恪,則似乎在嘗試著,要為他找來能愈合傷口、乃至強健肌體的“新藥”。

這“新藥”的風險,他深知。

但其背後那誘人的可能——不耗國帑而強水師,坐收倭銀而實太倉——卻像黑暗中搖曳的一星燭火,吸引著他這位深諳算計的帝王。

於是,關於海瑞的最終處置,那“大不敬”的滔天罪名,竟就此懸置了起來。

沒有立刻下令處斬,也沒有循例下獄論死。

一道極其簡略、甚至顯得有些含糊的朱批,經由司禮監下發至三法司:“海瑞狂悖,觸怒天顏,罪證確鑿。然朕念其或出一愚忠,不忍遽加典刑。著錦衣衛押送詔獄,嚴加看管,靜候後命。”

“靜候後命”。

這四個字,讓所有暗中觀望、屏息以待的勢力,都暗自鬆了一口氣,卻又陷入了另一種更深的不解與揣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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