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如紗,籠罩著屍橫遍野的戰場。濃重的血腥味幾乎凝成實質,在潮濕的空氣中緩緩流淌,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鐵鏽味的毒霧。殘破的旌旗斜插在泥濘中,被晨露浸透的旗麵沉重地垂落,偶爾被寒風掀起一角,露出模糊的圖騰。
突然,大地開始震顫。夏侯霸的鐵騎如狂風般席卷而來,馬蹄踏碎凝結的血痂,濺起暗紅的泥漿。他手中的長槊早已染成暗紅色,鋒刃上掛著碎肉,每一次揮動都帶起一蓬血雨。鮮卑人最後的圓陣在這股鋼鐵洪流前如同枯草,長矛折斷的聲音此起彼伏,伴隨著骨骼碎裂的悶響。
"頂住!頂——"一名鮮卑百夫長的呐喊戛然而止,他的頭顱高高飛起,驚恐的表情凝固在扭曲的臉上。無頭的軀體還保持著舉刀的姿勢,脖頸噴出的血柱將晨霧染成粉紅色。
"報——!"傳令兵的聲音撕裂了戰場的喧囂。他滿臉血汙,左臂不自然地扭曲著,"東麵山穀出現魏軍旗號!"
拓跋力微猛地轉頭,狼皮大氅在晨風中獵獵作響。隻見山穀中突然湧出無數玄甲士兵,如黑潮般傾瀉而下。鐵甲碰撞聲彙成死亡的樂章,長矛組成的森林在朝陽下泛著冷光。為首的金色龍旗迎風招展,旗麵上的五爪金龍在晨曦中熠熠生輝,仿佛要破旗而出——那是征西將軍曹璟的旌旗!
"曹璟...親自來了?"拓跋力微的瞳孔驟然收縮。他布滿老繭的手指突然失去力氣,鑲嵌著綠鬆石的狼頭杖"當啷"一聲掉在血泥中。周圍的親衛們臉色慘白,有人已經開始悄悄後退。
山穀兩側的魏軍弩手同時現身,密集的箭雨瞬間遮蔽了天空。箭矢破空的尖嘯聲中,鮮卑戰士如割麥般倒下。一支羽箭穿透拓跋力微的皮甲,他踉蹌著後退兩步,看到自己的鮮血順著箭杆滴落,在泥地上綻開一朵朵暗紅的花。
曹璟一馬當先,戰馬嘶鳴如雷,鐵蹄踏碎泥濘,濺起猩紅的血浪。他手中龍淵劍寒光凜冽,劍鋒所過之處,敵首滾落,鮮血噴湧如泉。身後三萬府兵齊聲怒吼,聲浪如怒濤拍岸,震得山穀顫抖,連晨霧都被這衝天的殺氣撕得粉碎。
“殺——”
魏軍鐵騎如怒濤般撞入鮮卑殘陣,長槊如林,刀光如雪,血肉橫飛間,哀嚎聲淹沒在戰鼓與號角之中。鮮卑人倉促結陣,卻如朽木遇斧,頃刻間支離破碎。
與此同時,西麵河岸傳來震天的戰鼓聲——王濬的弓箭手快速奔襲而來。
“放箭!”
嗖嗖嗖——
箭矢破空,黑壓壓的箭幕瞬間覆蓋河灘。試圖渡河逃竄的鮮卑人還未來得及踏入水中,便被釘死在泥濘裡。河麵泛起猩紅,屍體堆積如堤,鮮血染紅江水,順流而下,宛如一條蜿蜒的血河。
“跪地者生!持刀者死!”
石苞的吼聲如雷霆炸響,他身披重甲,如山嶽般屹立於陣前,手中巨斧寒光森然。身後重甲步兵列陣推進,鐵盾如牆,長戟如林,每踏一步,大地震顫。鮮卑人的彎刀砍在鐵甲上,隻迸出零星火花,而魏軍的長戟卻如毒蛇般刺出,貫穿血肉,收割生命。
“逃!快逃!”
潰散的鮮卑人丟盔棄甲,亡命奔逃,然而馬隆的輕騎兵早已如幽靈般封鎖退路。鐵蹄踏碎殘肢,彎刀劃過脖頸,鮮血噴灑如雨。騎兵呼嘯而過,隻留下一地屍骸,無人能逃出這修羅場。
拓跋力微麵如死灰,望著四麵合圍的魏軍,終於明白——今日,便是鮮卑大軍的末日。
血與火交織的戰場上,一個十五六歲的鮮卑少年跪在泥濘中瑟瑟發抖。他的皮甲早已破碎,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眼前,一隊魏軍鐵騎正呼嘯而過,沉重的馬蹄將受傷的同伴踏進血泥,骨骼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少年顫抖著舉起雙手,喉嚨裡擠出嘶啞的求饒聲。
"蠢貨!"一隻粗糙的大手突然揪住他的衣領。滿臉血汙的同族老兵將他拽起,渾濁的眼珠裡跳動著絕望的火焰,"魏狗不會留活口的!他們要把我們趕儘殺絕!"老兵話音未落,一支漆黑的羽箭突然貫穿了他青筋暴起的咽喉。箭簇帶著碎肉從後頸穿出,溫熱的鮮血噴了少年滿臉。
少年驚恐地轉頭,看見百步外的土坡上,魏將馬隆正緩緩收起長弓。那個麵容冷峻的將軍甚至沒多看他一眼,隻是用看牲畜般的眼神掃視戰場,仿佛在清點待宰的羔羊。少年雙腿一軟,跌坐在一具被開膛破肚的屍體上。
東麵高坡上,猩紅的征西將軍大氅在風中獵獵作響。曹璟單手按劍,冷眼俯瞰著這場單方麵的屠殺。他的手指有節奏地輕叩劍柄,仿佛在欣賞一曲血腥的樂章。身旁的鐘會看著山下慘烈的景象,喉結滾動了幾下,最終隻是沉默地低下頭——這一刻,他終於明白為何朝中重臣都稱這位征西將軍為"修羅再世"。
當夕陽將戰場染成血色時,最後的喊殺聲終於平息。魏軍士兵們拖著疲憊的身軀在屍堆中穿行,他們將殘缺的屍骸一具具壘起,漸漸堆砌成一座駭人的金字塔。最頂端插著拓跋力微鑲滿寶石的狼頭杖,下麵壓著他身首分離的屍身。那顆須發花白的頭顱被特意擺正,空洞的眼睛仍圓睜著,仿佛在凝視這片他永遠失去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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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築京觀,祭英靈。"曹璟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將士瞬間挺直了脊背。火把次第亮起,跳動的火光將這座由五千具屍體堆成的紀念碑照得忽明忽暗。
石苞單膝跪地,沉重的鎧甲發出金屬摩擦的聲響。他胸前的護心鏡上還掛著未乾的血珠,順著甲葉的紋路緩緩滑落,在塵土中砸出一個個暗紅色的小坑。這位身經百戰的將軍此刻卻低著頭,聲音沙啞:"主公,此戰解救漢羌女子萬餘,繳獲牛羊百萬。如何處置?"
曹璟的目光越過石苞的肩膀,望向遠處蜷縮在一起的女子們。她們衣衫襤褸,有的赤著雙腳站在冰冷的泥地上,有的緊緊抱著懷中啼哭的嬰兒。晨風吹起她們散亂的發絲,露出下麵一張張布滿淚痕的臉。當曹璟的視線掃過時,幾個膽小的女子立即瑟縮著往人群深處躲去,眼中滿是驚惶與絕望,仿佛看到的不是救星,而是另一群掠食者。
視線再轉,漫山遍野的牛羊映入眼簾。這些牲畜顯然受到了驚嚇,正不安地擠在一起,牛角與羊角相互碰撞,發出"哢哢"的聲響。羊群雪白的毛發上沾著草屑和泥土,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暈;壯碩的犛牛噴著白氣,銅鈴般的眼睛警惕地環視四周。整個山穀都回蕩著此起彼伏的"哞哞"與"咩咩"聲,與尚未散儘的硝煙形成奇異的對比。
曹璟的嘴角終於浮現一絲笑意,這笑意讓他冷峻的麵容瞬間柔和了許多。他抬手輕撫著下巴上的短須,沉聲道:"女子送還故鄉,著沿途郡縣妥善安置,每人發兩匹絹布、一石糧食作盤纏。"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瑟瑟發抖的身影,又補充道:"派一隊醫兵護送,免得她們再遭欺辱。"
"至於這些牛羊..."曹璟轉身望向西北方向,那裡是關中平原的所在。"充作軍資七成,剩餘的分給關中百姓,每戶一隻羊。"他的聲音突然提高,帶著難得的溫情:"就當是感謝他們一直支持我曹璟的禮物吧。"
石苞聞言一怔,隨即露出會意的笑容。他知道,主公這個決定不僅能讓軍中糧草充裕,更能贏得關中民心。那些領到羊的農戶,定會將這份恩情記在曹家名下。他重重抱拳:"末將這就去辦!"
很快,消息像春風般傳遍軍中。士兵們開始有序地驅趕牛羊分群,經驗豐富的牧人吹著口哨引導牲畜。女子們被帶到臨時搭建的營帳中,有醫官為她們診治傷口,夥夫端來熱騰騰的粥飯。
當第一個女子顫抖著接過飯碗時,積蓄已久的淚水終於決堤而出,在臟汙的臉上衝出兩道清晰的痕跡。
夜幕沉沉垂下,萬盞長明燈在京觀四周次第亮起。跳動的火苗在夜風中搖曳,將這座由五萬多具屍骸堆砌的"豐碑"映照得忽明忽暗。
燈影幢幢間,夏侯霸獨自佇立,鐵甲上未乾的血跡在燈火下泛著暗紅的光澤。他仰頭望著這座直插夜空的屍山,恍惚間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年前的那個雨天——洛陽城外,白幡招展,父親夏侯淵的遺體被緩緩抬入城門,雨水順著棺木的縫隙滴落,在地上彙成一道道蜿蜒的血溪。
"夏侯公,痛快了?"王濬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這位蕭關大將不知何時來到身旁,遞過一個鼓脹的酒囊。羊皮酒囊在火光下泛著油亮的光澤,濃烈的酒香混著血腥味鑽入鼻腔。
夏侯霸接過酒囊仰頭痛飲,冰涼的酒液衝刷著乾裂的嘴唇,混著臉上未擦淨的血水一起滾落。喉結劇烈滾動間,他啞著嗓子道:"還不夠。"酒囊被捏得變形,殘餘的酒液滴在腳邊的血泊裡,蕩開一圈圈細小的漣漪,"當年他們擄走的,何止萬人..."
中軍大帳內,十二盞青銅燈樹將整個營帳照得亮如白晝。曹璟正俯身在鋪開的羊皮地圖前,修長的手指沿著渭水緩緩移動。燭光在他年輕的臉上跳動,那道新添的傷疤從額角一直延伸到眉骨,滲出的血珠在火光下像一顆暗紅的寶石。案幾上的藥膏早已涼透,他卻渾然未覺,全神貫注地在地圖上做著標記,朱砂筆勾勒出的線條如同戰場上蜿蜒的血痕。
帳簾輕動,鐘會捧著戰報悄然而入。他看到曹璟專注的側臉,燭光在那雙銳利的眼眸中投下深淺不一的影子,緊抿的唇角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毅。這一刻,鐘會突然明白了為何這個比他還年輕的統帥,總能讓人心甘情願地追隨——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度,如同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卻令人心折。
"士季。"曹璟頭也不抬,朱砂筆在長安的位置畫了一個醒目的圓圈,"傳令三軍,三日後班師。"筆尖突然一頓,在羊皮紙上洇開一朵殷紅的墨花。他緩緩直起身,燭光將他的影子投在帳壁上,顯得格外高大。"告訴關中百姓..."手指重重按在長安的位置,力道大得幾乎要穿透羊皮地圖,"他們的王,回來了。"
帳外,夜風掠過連綿的軍營,將各色旌旗吹得獵獵作響。更夫敲響了子時的梆子,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色中傳得很遠很遠。長安方向的天空,隱約泛起一絲魚肚白,新的一天,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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