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敗的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建業城內,街頭巷尾的百姓交頭接耳,茶肆酒坊裡的議論聲此起彼伏。朝堂之上,群臣麵色各異,有的搖頭歎息,有的暗自冷笑,更有甚者,已在心中盤算著如何借此機會動搖諸葛恪的權柄。
而此時的江渚軍營,早已不複出征時的意氣風發。營帳破敗,士兵們神色萎靡,傷病者呻吟不絕,糧草日漸短缺,每日都有士卒趁著夜色逃亡。軍中士氣低迷,人心浮動,就連最普通的士卒都看得出——此戰已敗,再拖下去,隻會徒增傷亡。
偏將朱異站在諸葛恪的大帳外,深吸一口氣,終於下定決心掀開帳簾。帳內燭火微弱,映照著諸葛恪那張陰沉的臉。他坐在案前,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案,目光死死盯著攤開的地圖,仿佛要從上麵看出什麼轉機來。
“丞相……”朱異抱拳行禮,聲音低沉。
諸葛恪眼皮微抬,冷冷道:“何事?”
朱異咬了咬牙,硬著頭皮道:“我軍新敗,士氣低迷,糧草亦難以為繼。若再拖延下去,隻怕軍心潰散,難以收拾。不如……先回建業休整,待來年再戰?”
諸葛恪的手指驟然一頓,眼中閃過一絲陰鷙。他何嘗不知此戰已敗?可若就這樣灰溜溜地回去,朝中那些虎視眈眈的政敵會如何議論?步騭、顧譚那些老臣必定借機攻訐,甚至動搖他的權位。他費儘心機才坐上丞相之位,豈能因一戰之敗而前功儘棄?
“魏軍雖勝,卻不敢追擊,可見其力已竭。”諸葛恪冷哼一聲,語氣森然,“我軍雖損兵折將,但根基尚在,豈能輕易退卻?”
朱異張了張嘴,還想再勸,可對上諸葛恪那雙冷厲的眼睛,終究沒敢再說下去。他低下頭,沉默片刻,最終隻能抱拳道:“末將……遵命。”
待朱異退出帳外,諸葛恪猛地一拳砸在案上,震得硯台裡的墨汁濺出幾滴。他盯著那幾滴墨跡,心中翻湧著不甘與憤怒。
“孫禮……你等著,此仇必報!”
又過了半月,軍營中的氣氛愈發凝重。糧倉裡的米袋早已見底,每日的夥食從乾飯變成了稀粥,最後連稀粥都難以保證。士兵們三三兩兩地蹲在營帳外,捧著空碗,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
"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一名滿臉風霜的老兵狠狠啐了一口,將碗重重摔在地上,"打了敗仗不撤軍,還要去種地?大將軍這是拿我們的命不當命!"
旁邊一個年輕士兵縮了縮脖子,壓低聲音道:"聽說朝廷已經連發三道詔書,催他回京,他卻遲遲不動......"
"哼!"老兵冷笑一聲,眼中滿是譏諷,"他怕回去丟臉罷了!打了敗仗,損兵折將,現在回去,建業城裡那些世家大族還不把他生吞活剝了?"
"可再這樣下去,我們怕是要餓死在這鬼地方了......"年輕士兵咽了口唾沫,摸了摸乾癟的肚子。
老兵沉默片刻,忽然壓低聲音道:"我聽說,潯陽那邊根本沒什麼良田,全是荒山野嶺,去了也是白費力氣!丞相這是鐵了心要把我們拖死在這兒!"
"那......那我們怎麼辦?"年輕士兵的聲音有些發抖。
老兵眯起眼睛,望向中軍大帳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狠色:"再這樣下去,怕是要出大事......"
不遠處,幾個軍官匆匆走過,神色凝重,低聲交談著。隱約能聽到"嘩變軍心不穩"之類的字眼。整個軍營仿佛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壓抑的怒火在暗處湧動,隻等一個爆發的時機。
……
建業的詔書一封接一封地送到軍中,每一封都比上一封更加嚴厲。起初,詔書還帶著幾分勸誡的口吻,可到了後來,字裡行間已儘是斥責與催促。
諸葛恪坐在軍帳中,手中捏著最新送達的詔書,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他盯著那熟悉的字跡,心中翻湧著不甘與憤懣。
“丞相,陛下又催了……”副將小心翼翼地開口,聲音壓得極低,生怕觸怒了他。
諸葛恪沉默良久,終於長歎一聲,將詔書重重拍在案上,咬牙道:“傳令……撤軍。”
副將領命退下,帳內隻剩下諸葛恪一人。他盯著案上的地圖,那上麵還標注著原本計劃進攻的路線,如今卻成了泡影。他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卻渾然不覺疼痛。
“若再給我一個月……不,哪怕半個月……”他低聲自語,眼中滿是不甘。可他知道,自己已經拖不下去了。朝廷的耐心已儘,再違抗下去,隻怕連回建業的路都走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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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軍的命令一下,整個軍營的氣氛更加低沉。士兵們早已疲憊不堪,聽聞終於能回家,本該鬆一口氣,可他們臉上卻看不到半點喜色。
“打了這麼久,死了這麼多人,結果就這麼灰溜溜地回去了?”一名老兵低聲嘟囔著,眼神空洞。
“噓,小聲點,彆讓上頭聽見……”旁邊的同伴扯了扯他的袖子,可自己眼中也滿是茫然。
他們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踏上歸途。曾經出征時浩浩蕩蕩的二十萬大軍,如今隻剩不到半數,許多人甚至連屍骨都未能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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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的百姓見到這支敗軍,非但沒有上前慰勞,反而遠遠避開,眼神中儘是失望與怨恨。
“這就是我們的大將軍?”一個老農站在田埂上,冷冷地望著行軍的隊伍,聲音沙啞而憤怒,“二十萬人出去,回來不到一半!多少兒郎白白送了命?”
“聽說他為了自己的麵子,硬拖著不撤軍,害死了多少人……”旁邊的婦人低聲啐了一口,眼中含淚,“我家二小子就是跟著他出去的,現在連屍首都找不著……”
“還說什麼‘東吳之虎’,嗬,我看是‘東吳之鼠’!”一個年輕人憤憤地罵道,聲音雖低,卻清晰地傳進了士兵們的耳朵。
諸葛恪騎在馬上,聽著這些議論,臉色陰沉如鐵。他握緊韁繩,指節泛白,卻無法反駁一個字。
他知道,自己已經徹底失去了民心。
曾經,江東百姓對他寄予厚望,視他為孫權的托孤重臣,期待他能帶領吳國走向強盛。可如今,他們眼中隻剩下深深的失望與憤怒。
而這股怨氣,正如野火般蔓延,終將燒回建業,燒向那高高在上的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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