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郡·盧氏塢堡
晨霧如紗,籠罩著範陽盧氏世代經營的塢堡。青灰色的高牆巍峨聳立,牆磚上爬滿青苔,凝結的露珠在朝陽映照下泛著冷冽的寒光。護城河水麵平靜如鏡,倒映著城牆上嚴陣以待的弓弩手。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夏侯獻率領的玄甲鐵騎如潮水般湧來,轉眼間就將塢堡圍得水泄不通。戰馬不安地打著響鼻,鐵甲碰撞發出鏗鏘之聲,驚得城垛上棲息的烏鴉"撲棱棱"四散飛逃。
"盧毓!出來答話!"
夏侯獻的吼聲如雷霆炸響,震得護城河水麵泛起層層漣漪。他胯下的烏騅馬焦躁地踏著蹄子,鐵蹄在青石板上磕出點點火星。身後的鐵騎不約而同地握緊了兵器,隻待主將一聲令下。
"吱呀——"
沉重的塢堡大門緩緩開啟。退仕多年的盧毓一身素白麻衣,腰間卻佩著先漢式樣的玉具劍,在數十名精銳族兵的簇擁下登上城樓。晨風吹拂著他寬大的衣袖,隱約露出腕間暗藏的袖箭寒光。
"夏侯將軍,彆來無恙。"盧毓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仿佛在談論今日的天氣,"不知今日率大軍蒞臨寒舍,有何指教?"
夏侯獻的指尖輕輕敲擊著馬鞭,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城牆上那些張弓搭箭的盧氏私兵。他注意到這些族兵雖然衣著樸素,但個個身形矯健,眼中精光內斂,顯然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好手。
"本將奉詔討賊,途經範陽。"夏侯獻沉聲道,聲音在晨霧中格外清晰,"聽聞盧氏與常山匪首田橫暗通款曲,特來問個明白。"
"哈哈哈——"
盧毓突然仰天大笑,笑聲中滿是譏諷與悲涼。他猛地扯開衣襟,露出胸前一道猙獰的傷疤,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刺目。
"雍王曹璟違逆天命!"盧毓的聲音陡然提高,"自漢以來,皆是士大夫與君王共治天下。可如今呢?"他指著胸前的傷疤,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石苞在冀南屠戮士族,查抄田產,視我等如豬狗!"
城下的幽州鐵騎中傳來一陣騷動。夏侯獻眯起眼睛,注意到盧毓身後的族兵們眼中燃起的仇恨之火——那是世代積累的怨毒,比任何兵器都要鋒利。這些士族子弟從小讀的是聖賢書,習的是君子劍,如今卻被逼得鋌而走險。
"盧公此言差矣。"夏侯獻沉聲道,"朝廷整頓吏治,清查田畝,為的是還百姓一個公道。若盧氏清白,何懼查驗?"
"查驗?"盧毓冷笑一聲,右手不自覺地按在了劍柄上,"夏侯將軍可知道,我範陽盧氏百年積累的田產,被他們查抄了多少?七成!整整七成!"他的聲音開始顫抖,"那些都是祖祖輩輩辛苦經營的家業啊!"
城牆上,盧氏族兵們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有人已經悄悄拉緊了弓弦,箭簇在晨光中閃著寒光。夏侯獻身後的副將察覺到了危險,低聲道:"將軍,小心有詐。"
夏侯獻紋絲不動,隻是冷冷地盯著盧毓"盧公!你父親盧植乃漢室忠臣,名垂青史!你若真念漢室,就該知道分田於民、提拔寒門,正是光武中興之策!"
盧毓的麵容驟然扭曲,眼中迸發出刻骨的恨意。他猛地拔出腰間玉具劍,劍鋒在朝陽下閃著寒光,直指城下的夏侯獻:"住口!休要提我父親!若非曹氏篡逆,我盧氏何至今日這般田地?"他的聲音嘶啞,握著劍柄的手指節發白。
城下的幽州鐵騎聞言一陣騷動,戰馬不安地刨著前蹄。夏侯獻卻隻是冷笑一聲,緩緩抬起右手。身後數百弓弩手齊刷刷張滿弓弦,冰冷的箭簇在晨光中泛著死亡的光芒。
"好,好得很。"夏侯獻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既然你還心念漢室,本將就送你去見獻帝!看看你有何麵目麵對盧公!"
他的手臂重重揮下,如同死神的鐮刀。
"放箭!"
刹那間,破空之聲不絕於耳。密集的箭雨如同飛蝗般撲向城頭。盧毓急退數步,袖中暗箭連發,射倒數名弓弩手。但終究擋不住鋪天蓋地的箭矢。一支雕翎箭帶著淩厲的破風聲,狠狠穿透他的左肩,將他整個人釘在了身後的盧氏族旗上。
"殺——"
隨著震天的喊殺聲,幽州鐵騎如潮水般湧向城門。衝車撞擊城門的悶響震得城牆都在顫抖。盧毓嘔出一口鮮血,視線開始模糊。他看到族兵們一個接一個倒下——那些世代侍奉盧氏的老家仆,那些從小一起習武讀書的族兄弟,此刻都成了血泊中的屍骸。
"夏侯獻......"盧毓掙紮著抓住族旗,染血的手指在"範陽盧氏"四個金繡大字上留下五道刺目的血痕。他每說一個字,就有鮮血從嘴角溢出:"你以為......殺了我......就能......"
一支長矛破空而來,帶著幽州鐵騎的怒吼,將他未儘的話語永遠封在了喉間。長矛貫穿胸膛,連人帶旗死死釘在了城樓上。
當夏侯獻策馬入城時,朝陽終於衝破晨霧。他勒住戰馬,抬頭望向城樓上那麵染血的族旗。晨風中,盧毓的屍體微微晃動,鮮血順著城牆的磚縫緩緩流淌。夏侯獻突然想起臨行前,曹璟在密令中說的話:"士族之患,不在其勢大,而在其心不死。"
塢堡內的廝殺聲漸漸平息。夏侯獻的親兵捧來一個精致的錦盒,單膝跪地呈上:"將軍,在盧毓書房暗格中搜出此物。"
夏侯獻隨手翻開,裡麵整整齊齊碼放著盧氏與司馬氏往來的密信。他隨手抽出一頁,上麵赫然寫著:"待秋收後,聯合冀北十二姓,共舉義旗......"字跡工整有力,落款處蓋著盧氏家主的印璽。
"傳令,"夏侯獻"啪"地合上錦盒,聲音冷得讓周圍的親兵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將盧氏罪證抄錄百份,昭告各郡。"他環視四周,目光所及之處,幸存的盧氏族人無不低頭顫抖。"再有勾結匪類者,"他一字一頓地說,"誅九族!"
朝陽完全升起,將城牆上的血跡照得格外刺眼。夏侯獻策馬緩緩穿過城門,鐵蹄踏過滿地的鮮血和箭矢,發出黏膩的聲響。在他身後,那麵染血的盧氏族旗在晨風中輕輕擺動,仿佛在訴說著一個世家大族最後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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