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如薄紗般籠罩著軍營,孫禮負手立於主帥營帳前,灰白的鬢角沾著晨露。他眯起眼睛,目光穿過層層軍陣,望向遠處巍峨的南鄭城牆。城頭上隱約可見守軍來回巡視的身影,炊煙從城內嫋嫋升起。
"將軍。"副將王敢快步走來,皮甲發出輕微的碰撞聲。他雙手呈上一封密信,低聲道:"城內有人送信來了,說是閻太守的親筆。"
孫禮接過信,指尖輕撚著粗糙的麻紙。這紙質地低劣,邊角還沾著些泥土,想必是匆忙間藏匿傳遞的。他緩緩展開信紙,眉頭隨著閱讀漸漸舒展。信中的字跡潦草,卻透著幾分武將的粗曠,正是城中親筆所書。信中言明城中糧草將儘,將士離心,閻宇有意獻城投降。
"果然如此。"孫禮將信紙仔細折好,收入袖中。他轉身走向案幾,取出一張上好的絹帛。硯台裡的墨汁尚未乾涸,他提筆蘸墨,筆鋒沉穩有力地在絹帛上遊走。
"來人。"他喚來親信校尉,"將此信用箭射入城中,務必讓閻宇親閱。記住,要射在太守府附近。"
校尉領命而去,孫禮望著他的背影,嘴角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王敢忍不住問道:"將軍,信中寫了什麼?"
"給閻宇一個台階下罷了。"孫禮捋了捋胡須,"此人素有清名,若非迫不得已,斷不會輕易投降。我許他保全顏麵,他自然會權衡利弊。"
南鄭城內·太守府
閻宇獨坐書房,案前的燭火搖曳不定,映照著他憔悴的麵容。他不過四十出頭,兩鬢卻已斑白。手中緊握著孫禮送來的信,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信中的字句在他腦海中回蕩:
"閻太守明鑒:君之顧慮,禮心知肚明。若君不願交戰,隻需在城頭插三支黃旗,禮以大魏兵部尚書之名起誓,絕不攻城。待時機成熟,君再來降,禮必保君及家眷周全。"
閻宇長歎一聲,將信放在案上。他起身走到窗前,望著漆黑的夜空,心中翻湧著難以言喻的情緒。半月前,他還是朝廷重臣,如今卻成了困守孤城的敗軍之將。
"大人,諸位將軍求見。"侍從在門外低聲稟報,聲音裡透著疲憊。
閻宇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道:"讓他們進來。"
數名將領魚貫而入,他們的鎧甲上滿是戰鬥的痕跡,臉上寫滿了疲憊與憂慮。為首的老將裴冠上前一步,沉聲道:"大人,魏軍已將城池圍得水泄不通,我軍糧草將儘,傷兵滿營。若再戰,恐徒增傷亡。"
另一名年輕將領李煥也附和道:"大人,孫禮既已承諾不攻城,不如......"
閻宇抬手製止了他的話,目光掃過眾人。他看到每個人眼中都閃爍著求生的渴望,卻又不敢明言投降二字。
"你們都是這個意思?"閻宇的聲音有些沙啞。
眾人沉默,但眼神中的懇求已經說明了一切。老將裴冠更是紅了眼眶:"末將跟隨大人多年,實在不忍看將士們白白送死......"
閻宇轉身背對眾人,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你們都退下吧,容我再想想。"
待眾人退去,閻宇獨自站在窗前,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他想起城中那些麵黃肌瘦的百姓,想起士兵營裡哀傷的蜀曲,想起自己年邁的母親和年幼的子女。一滴淚水無聲地滑過臉頰。
"罷了......"他喃喃自語,"一將功成萬骨枯,我又何必為了虛名,讓滿城百姓陪葬?"
次日清晨,晨光熹微,守城的士兵們驚訝地發現,城頭上突然豎起了三麵醒目的黃旗。旗幟在晨風中輕輕飄動,發出獵獵聲響。
"那是......"一名年輕的士兵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年長的什長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是太守的命令。看來......這場仗不用打了。"他的語氣中既有釋然,又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惆悵。
城外魏軍大營,曹璟站在營帳外,遠眺著南鄭城頭的黃旗,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他轉身對身旁的孫禮笑道:"孫公果然智勇兼備,不費一兵一卒,便讓閻宇束手。此計甚妙,不愧為我大魏柱石。"
孫禮微微躬身,謙遜道:"陛下過獎。閻宇本非頑固之人,隻是顧慮家眷安危和身後名聲。臣不過是給了他一個體麵的選擇。"
曹璟點頭,目光再次投向遠處的南鄭城,淡淡道:"如此一來,漢中可定。傳令下去,全軍戒備,但不得輕舉妄動。待閻宇來降,再作打算。"
閻宇站在城樓上,望著城外嚴陣以待的魏軍,心中五味雜陳。晨風吹動他的衣袍,露出裡麵已經磨損的鎧甲。他知道,這個決定意味著自己將背負降將的罵名,但看著城中那些疲憊不堪的守軍,他又覺得這個選擇值得。
"大人,我們接下來......"副將裴冠低聲問道,聲音裡帶著幾分忐忑。
閻宇深吸一口氣,整了整衣冠:"備馬,我要親自去見孫禮。記得帶上我的印綬。"
裴冠欲言又止,最終隻是點了點頭:"末將這就去安排。大人......保重。"
閻宇望著初升的朝陽,陽光照在城牆上,給冰冷的石頭鍍上一層金色。他輕聲自語:"但願後人能明白,有時候放下武器比拿起武器更需要勇氣。"
喜歡後三國之曹魏的棋局請大家收藏:()後三國之曹魏的棋局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