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信竹簡被擱置後,張思隻覺眼前一黑。
她反複回想方才傳信筒內,除了林彥秋的嗓音,分明還縈繞著若有若無的輕淺呼吸。
這深更半夜,林彥秋身邊怎會有人?
吳城有名的陳舒窈浮現在腦海,張思卻不願往那處想。
輾轉反側良久,她終是幽幽歎息,四肢癱軟地仰倒在床上。
屋外月華如水,窗欞斜映著梧桐碎影,張思睜著星眸,眼看著窗紙從銀白漸變為魚肚白,竟一夜無眠。
晨光熹微時,林彥秋被肖花蘭推醒。
他尚在睡眼惺忪間,烏木雕花床帳還沾著海棠花香。
昨夜密談至寅時末,肖花蘭卻已神采奕奕。
隻見她身著月白比甲,外罩緗綾披帛,纖手利落地替他係好中衣衣帶,匆匆將人拽向妝台:“墨卿郎君快些梳洗,已過辰時初刻,未時初田商會試便要開市了。”
林彥秋這才驚覺鴛鴦鏡前已備好牙木與漱口水,肖花蘭果真體貼入微。
回想三個傾心於己的女子,無一不是這般善解人意。
匆忙淨麵梳發後,他從紫檀茶幾上抓起一塊鹿脯乾與羊奶皮囊,肖花蘭早已備好油幄香車,在閶闔門外將他送到田商會試的場地外。
車輪碾過青石板,揚起一地槐花香。
晨光熹微,林彥秋跨入演武堂,但見桐城諸人已濟濟一堂,或交頭接耳,或摩拳擦掌。
然而,這份熱鬨的氛圍瞬間被一盆冷水澆滅,那盆冷水便是劉坤。
劉坤身著一襲絳色官袍,麵沉似水,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燒,一見林彥秋便迎麵走來,那步伐沉穩有力,每一步都似在宣示他的威嚴。
“你這個同僚,怎生如此放肆?”
他的話語似連珠炮,字字珠璣,直擊林彥秋,“軍中律令,三令五申,何曾容你夜不歸營?你尚存半點軍紀於心否?”
這劉坤,逮著機會便如猛虎下山,將林彥秋訓得狗血淋頭。
林彥秋被這突如其來的斥責激怒,麵龐漲得通紅,雙目圓睜,眼神銳利如劍,直視劉坤:“你何以斷言我無故夜不歸宿?昨日我離營,乃是請了假的。”
他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似是要在劉坤的威壓下,硬生生撕開一道口子。
劉坤被這反駁頂得麵紅耳赤,額頭青筋暴起,仿若要掙破皮膚的束縛。
他正欲再度發作,張思的聲音卻從後方悠悠傳來,似是帶著幾分戲謔,又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威嚴:“林彥秋昨夜乃是有要事在身,與那客商洽談田商事宜。這假是我批的。因那客商居所偏遠,我便特許他留宿於外。怎麼?我這屯田司長,莫非連這點權力都被奪去了?”
劉坤萬萬沒想到,張思竟敢公然與他對著乾。他氣得雙手叉腰,胸膛急促起伏,似是那風箱拉杆,呼呼生風,卻又無計可施。
思忖片刻,他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嘴角勾起一抹陰鷙的弧度:“談了整整一夜,想必成果斐然吧?林大人不妨說來聽聽。”
林彥秋怎會被這問題難住,他朗聲回應,聲音清脆有力,似是銀鈴出匣:“這成果嘛,倒也不勞劉大人操心。倒是劉大人,該多為另外兩家著想才是,莫要到時忙碌一場,空手而歸。”
這回應,似是給劉坤臉上重重一擊,卻又在禮數之內,滴水不漏。
集市的喧囂聲在半空中交織盤旋,繁複雕花的木質圍欄間人聲鼎沸。身著華麗錦袍,腰間係著玉帶的劉坤冷然佇立,那錦袍上繡著的金龍在陽光下耀目生輝,更襯得其麵龐陰鷙。
劉坤不怒反笑,心內暗道:“正等著你上門呢。”嘴角勾勒出一抹陰森弧度,徐徐開口道:“你能保準此次田商會試,引得資財比之東市那邊更為豐厚,我回去即向府尹大人進言,為你謀個升遷。若引不來,你自己說該如何了斷?”
林彥秋立於人群之中,身著一襲青衫,腰帶微束,微風拂過,衣袂輕揚。聽得劉坤此言,他扭頭瞧了瞧身旁的張思衝,張思衝其猛擺手,示意莫要貿然應承。
林彥秋嘿嘿隨後一笑,上下打量劉坤一番,調侃道:“我依稀記得,這官職調動乃吏部掌管之事吧?罷了罷了,我也不與你在這事上多計較。這回咱們屯田司為此次集市拉來的資財,若是少於府衙與靈機坊,我立馬辭官,這官我不當也罷。”
劉坤見林彥秋說得如此斬釘截鐵,心中暗自得意,以為自己這激將法已然奏效。
他連連指向林彥秋,衝著周圍眾人高聲強調:“大夥都瞧見了,這話可不是我逼他說的。”
林彥秋抬手輕輕一撥,將劉坤指向自己的手指拂開,淡然道:“你莫要這般指手畫腳,半點文士風雅都無。”
劉坤瞬間麵色鐵青,如豬肝般難看。
回想昨夜,他才得知林彥秋去了和信錢莊,而田恒按慣例前來彙報,也提及和信錢莊之事已近乎定局,這下他心中更篤定了,思忖著就先讓林彥秋囂張一會兒,待會兒再讓其哭天抹淚。
劉坤氣急敗壞地轉身,大步往府衙的櫃台方向奔去。
張思急匆匆跟上林彥秋,滿是急切地問道:“你怎這般糊塗?這般輕易就應承他?”
林彥秋卻隻是笑著擺手,緩聲道:“無妨,我對拿下和信錢莊,有十成把握。”
張思一聽,精神頭登時來了,忙拉著林彥秋往角落行去,待四下無人,才急切追問:“快說說,你憑何如此有把握?和信錢莊那邊到底表了什麼態度?”
集市的喧囂聲在半空中交織盤旋,繁複雕花的木質圍欄間人聲鼎沸。林彥秋身著一襲青衫,腰帶微束,微風拂過,衣袂輕揚。他從袖中取出肖花蘭贈予的煙具,那煙具小巧精致,以薄荷葉為飾,暗香浮動。
林彥秋笑而不語,緩步踱至高靈機坊的攤位前,他撚出一支煙絲遞給田恒,笑問:“田主事,你與陸強公子甚篤啊?”
田恒接過煙絲,動作流暢地點燃,眯眼一笑,自信滿滿:“不過舊識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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