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龍崗的血戰,最終以玄甲精騎付出慘重代價、全殲伏擊之敵而告終。那柄掛屍示眾的鹹魚乾,成了戰場上最荒誕也最紮眼的注腳。隊伍帶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和沉重的疲憊,終於在天黑前趕到了距離京城隻剩兩日路程的“望京驛”。
驛站早已被蕭絕的親兵提前清場接管。疲憊不堪的軍士們沉默地卸甲、包紮、喂馬,空氣中彌漫著金瘡藥和血腥混合的味道。驛站最大的上房內,燈火通明。
雲渺小心地給阿澈擦洗著小臉和小手,洗去一路的塵土和驚嚇。小家夥蔫蔫的,大眼睛裡沒了往日的神采,小嘴委屈地扁著,時不時抽噎一下。他心愛的鳥窩飛走了,鹹魚玩偶也掛在壞人的肩膀上“犧牲”了,雙重打擊之下,阿澈的情緒低落到了穀底。
“窩窩……沒了……鹹魚魚……也沒了……”阿澈抱著重新變得乾乾淨淨的青銅虎,小腦袋埋在雲渺懷裡,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阿澈……笨笨……沒看好……”
“不怪阿澈,是路太顛簸了。”雲渺心疼地拍著兒子的背,柔聲安慰,“等到了京城,娘親給你買新的木頭塊塊,搭個更大更漂亮的窩窩,好不好?再買十條……不,二十條鹹魚魚給你玩!”
“不要……”阿澈卻用力搖頭,小臉埋在雲渺頸窩蹭了蹭,悶悶地說,“就要……阿澈的窩窩……和……鹹魚魚……”那是他親手搭建、還帶著薄荷香香的寶貝啊!
雲渺歎了口氣,知道兒子這是鑽了牛角尖。她抱著阿澈,目光掃過房間。蕭絕正站在窗邊,背對著她們,負手望著窗外的夜色,側臉線條在燈火下顯得更加冷硬。秦川則低聲彙報著傷亡情況和繳獲的線索又一塊英國公府的腰牌)。角落的軟榻上,清虛道長依舊裹著他那件仿佛焊在身上的破鬥篷,像一尊入定的鹹魚雕塑,對房間裡的低氣壓和孩子的抽泣聲恍若未聞。
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叩響。
一名親兵端著一個蒙著紅綢的托盤走了進來,恭敬地對蕭絕道:“王爺,您吩咐的東西備好了。”
蕭絕轉過身,點了點頭。親兵揭開紅綢。
托盤裡,赫然是幾塊打磨得光滑圓潤、散發著天然木香的深色榫卯木塊!旁邊還有一小捆柔韌的細藤條!最引人注目的,是木塊旁邊,整整齊齊擺放著的……十條大小均勻、風乾得恰到好處、散發著誘人鹹香的小魚乾!魚乾被細心地穿上了紅色的絲線,可以當掛飾,也可以當玩具。
“哇!”阿澈的抽泣聲瞬間停了!他猛地從雲渺懷裡抬起頭,大眼睛瞪得溜圓,一眨不眨地盯著托盤裡那些嶄新的“建築材料”和小魚乾,小嘴張成了o型!
蕭絕走到雲渺麵前,目光落在阿澈還帶著淚痕的小臉上,聲音低沉:“新的。搭。”
言簡意賅,卻分量十足。
阿澈看看那些漂亮的木頭塊塊,再看看那十條精神抖擻的鹹魚乾,大眼睛裡的委屈和難過如同被陽光驅散的晨霧,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驚喜和不敢置信!
“給……給阿澈的?”小家夥怯生生地問,小手不自覺地伸了出去,又有點不好意思地縮回來。
“嗯。”蕭絕應了一聲,從托盤裡拿起一塊最方正的木塊和一條穿著紅線的鹹魚乾,直接塞進了阿澈的小手裡。
木頭光滑溫潤的觸感,鹹魚乾熟悉的硬度和魚腥味入手,阿澈的小臉瞬間如同被點亮的星辰,綻放出無比燦爛的笑容!他緊緊攥著木塊和鹹魚乾,用力點頭,奶聲奶氣地大聲宣布:“謝謝叔叔!阿澈……阿澈喜歡!最最最喜歡叔叔啦!”
雲渺看著兒子瞬間陰轉晴、還附贈蕭絕一張“最喜歡叔叔卡”的小模樣,再看看蕭絕那張依舊沒什麼表情但線條似乎柔和了那麼一絲絲的冷臉,簡直哭笑不得。這位冷麵王爺……哄孩子的方式還真是……簡單粗暴又有效?
“阿澈有新木頭和鹹魚魚啦!可以搭大大窩窩!”阿澈的活力瞬間滿格!他掙紮著從雲渺懷裡下來,抱著他的新寶貝,像隻快樂的小鳥,噔噔噔就跑到了房間最寬敞的角落,開始規劃他的“超級豪華鳥巢2.0版”!
他先把那十條穿著紅線的鹹魚乾,如同掛風鈴一般,小心翼翼地掛在了旁邊一個閒置的花架子上,排成一排。鹹魚乾在燈火下輕輕晃動,散發出陣陣“鮮香”。
“鹹魚魚……排隊隊!等窩窩!”阿澈滿意地點點頭。然後,他拿起榫卯木塊,開始認真地嘗試拚接。可惜,榫卯結構對於一個五歲娃來說還是過於高深了。他笨拙地對準凹槽,用力一按!
哢嚓!
木塊沒卡進去,反而被他掰掉了一個小角……
“唔……”阿澈看著手裡缺角的木塊,小眉頭又皺了起來,求助地看向雲渺,“娘親……幫幫……”
雲渺笑著走過去,蹲下身,耐心地教兒子如何對準榫卯的凹凸結構。阿澈學得很認真,大眼睛緊緊盯著娘親的動作,小胖手笨拙卻努力地模仿著。在雲渺的幫助下,一個雖然歪歪扭扭、但總算能立起來的方形木架子雛形,慢慢在角落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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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澈棒棒!”阿澈看著自己的“地基”,開心地拍著小手。
房間裡的氣氛因為阿澈的快樂而輕鬆了不少。秦川彙報完畢,退了出去。蕭絕重新走到窗邊,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瞥向角落裡那個撅著小屁股、努力和木塊較勁的小小身影,冷硬的唇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
就在這時!
角落裡那條一直“鹹魚休眠”的清虛道長,似乎被這邊“叮叮當當”的搭窩聲和阿澈時不時的“棒棒”宣言吵得忍無可忍。他那萬年不動的破鬥篷,極其輕微地……翻了個身?麵朝著牆壁,用背對著噪音源。
然而,就在他翻身麵朝牆壁的瞬間,異變陡生!
阿澈正拿著一條穿紅線的鹹魚乾,想把它“裝飾”到剛搭好的木架子頂上。他踮著腳尖,小手努力往上夠。也許是太專注,也許是腳下不穩,他小身子突然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