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觀那扇歪歪扭扭的山門在望,如同張開雙臂迎接遊子歸家的老仆,破敗卻親切。夕陽的餘暉將道觀的飛簷染成溫暖的橘紅,也映照著山道上這支風塵仆仆、畫風清奇的隊伍。
雲渺抱著已經趴在肩頭睡著的阿澈,小家夥小臉蹭著娘親的頸窩,嘴角還掛著一絲亮晶晶的口水,懷裡的小狼崽“鹹魚魚”也蜷成毛球打著小呼嚕。赫連燼安靜地牽著雲渺的衣角,小臉上帶著長途跋涉後的疲憊,空洞的眼神望著越來越近的道觀山門,懷裡的徽章散發著溫潤卻有些黯淡的微光。銀狼王踏雲拖著瘸腿,斷耳處巨大的膏藥隨著步伐一顫一顫,每一步都走得沉重而委屈,冰藍色的狼眼裡充滿了對那張熟悉破門後那張破草窩的渴望。
飄在旁邊的清虛道長,鼾聲均勻,手裡那半條鹹魚乾在夕陽下閃著油光,仿佛一件被盤出包漿的古董。
推開吱呀作響的山門,小院裡熟悉的草藥味混合著塵土氣息撲麵而來,瞬間驅散了皇宮的森嚴與血腥。雲渺將熟睡的阿澈輕輕放在偏殿那張鋪著舊褥子的破床上,小狼崽“鹹魚魚”立刻在阿澈腳邊找了個窩,蜷縮起來。赫連燼也默默走到自己常待的角落,抱著包袱和彈弓,靠著冰冷的牆壁坐下,小腦袋一點一點,顯然也困極了。踏雲則如同回到自己領地般,拖著傷腿,熟門熟路地走到院中那棵歪脖子老槐樹下,巨大的身軀轟然趴下,發出一聲如釋重負的嗚咽,冰藍色的狼眼緩緩閉上。
清虛極其自然地“飄”到了他慣常的窗下躺椅位置,離地三尺,鼾聲……似乎更悠揚了些?仿佛皇宮那場“鹹魚塗鴉帝星圖”的鬨劇從未發生。
夜色漸深,玄清觀陷入沉睡。隻有秋蟲在牆角低鳴,月光如水銀般瀉入院中,給破敗的小院披上一層朦朧的紗衣。
萬籟俱寂之時。
赫連燼蜷縮在角落裡,小小的身體微微發抖,似乎在睡夢中也不安穩。他眉頭緊蹙,小嘴無意識地囈語著模糊的音節,像是被困在了某個痛苦的夢境裡。火光、慘叫、冰冷的刀刃、族人絕望的眼神……破碎而血腥的畫麵如同跗骨之蛆,糾纏著他的夢境。
他懷裡的那枚“鼠鼠圈圈”徽章,似乎感應到了小主人靈魂深處的巨大痛苦和不安。溫潤的土黃色光芒無聲亮起,比平日裡更加明亮,如同黑暗中點燃的一盞小燈。光芒籠罩著赫連燼,試圖驅散夢魘的寒意。
然而,這安撫似乎觸動了更深層的東西。
嗡——!
徽章的光芒驟然變得不穩定!內部仿佛有某種沉睡的力量被小主人劇烈的情緒波動所引動!土黃色的光暈深處,一點極其璀璨、極其微小、卻帶著難以言喻尊貴氣息的金色星芒,猛地跳動了一下!
隨著這點金芒的跳動!
異變陡生!
轟——!!!
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純粹由星光凝聚而成的巨大金色光柱,毫無征兆地、如同開天辟地的神劍,自九天之上悍然劈落!瞬間貫穿了玄清觀那破敗的屋頂,精準無比地將角落裡蜷縮的赫連燼……連同他懷裡那枚光芒大盛的徽章……徹底籠罩其中!
光柱通天徹地!直徑足有丈許!其光芒之盛,瞬間將整個玄清觀小院照得亮如白晝!甚至……照亮了小半個京城西郊的夜空!無數沉睡的百姓被這突如其來的“白晝”驚醒,駭然望向玄清觀方向!
光柱內部,並非一片混沌。無數由純粹星光勾勒出的、玄奧無比的星辰軌跡在其中緩緩流轉、生滅!北鬥七星、二十八宿、紫微垣……浩瀚的星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演化、凝聚!而在光柱的核心,在那璀璨星圖的正中央,一顆微小卻光芒萬丈、仿佛凝聚了諸天星辰精華、帶著無上主宰威壓的……金色星辰虛影,正緩緩旋轉,散發出令萬物臣服的浩瀚氣息!
帝星投影!
紫微耀世!
這煌煌神威,比皇宮宮牆上那副鹹魚星圖強大了何止萬倍!
“啊!”睡夢中的阿澈被強光刺醒,揉著眼睛坐起來,看著角落那通天徹地的光柱和裡麵流轉的星星,小嘴張成了o型,“哇!好亮!好多星星!燼燼……在發光!”
小狼崽“鹹魚魚”嚇得炸了毛,縮在阿澈身後瑟瑟發抖。
樹下的踏雲被這恐怖的帝星威壓驚醒,巨大的狼軀如同被無形的巨山壓住,死死地匍匐在地,冰藍色的狼眼裡充滿了無與倫比的敬畏和恐懼,喉嚨裡發出低沉的、近乎嗚咽的臣服之音。
窗下飄著的清虛道長,鼾聲……第一次……徹底停了。鬥篷的兜帽微微抬起,似乎有目光穿透黑暗,落在那通天光柱中的小小身影和那顆璀璨帝星上,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
整個京城,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帝星耀世”驚動!
欽天監觀星台。
“帝……帝星!真正的帝星投影!紫微耀世!就在西郊!”白發蒼蒼的老監正撲到觀星儀前,老淚縱橫,激動得渾身顫抖,“天佑大胤!天佑大胤啊!紫微黯象破了!破了!陛下!陛下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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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深處,蕭絕披衣而起,衝到殿外,望著西郊那道通天徹地的金色光柱和其中清晰無比的帝星虛影,瞳孔驟縮!他瞬間想起了宮牆上那副被擦掉的鹹魚星圖!是那個孩子!赫連燼!他……他竟然引動了真正的帝星投影?!
“傳旨!封鎖西郊!任何人不得靠近玄清觀!違令者……”蕭絕的聲音帶著震驚和不容置疑的決斷,但說到一半,又硬生生頓住,眼神複雜無比。封鎖?麵對這等神跡,封鎖有何用?他更擔心的是……這光芒,會引來多少覬覦?!
京城各處陰影角落。
“帝星?!本源帝星投影?!在那小崽子身上?!”戴著鬥笠的灰衣人看著那煌煌光柱,眼中爆發出無與倫比的貪婪和瘋狂,隨即又轉為巨大的恐懼,“不行!必須立刻動手!趁神跡未穩!否則……”他身影如同鬼魅,朝著西郊瘋狂潛行!
無數潛伏的暗衛、各方的探子、甚至一些隱世的老怪物,都被這驚世之光吸引,目光灼灼地投向那破敗的道觀!
玄清觀小院內,光柱中央。
赫連燼懸浮在離地三尺的位置並非他自己飛起,而是被光柱力量托起)。他依舊閉著眼,小小的眉頭緊蹙,似乎還沉浸在痛苦的夢魘裡。但他懷裡的徽章,卻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枚小小的帝星虛影,正通過徽章,與他稚嫩的身體和靈魂,產生著某種玄奧的聯係!浩瀚的星辰之力如同溫暖的潮水,衝刷著他的身體,試圖撫平他靈魂深處的創傷。
阿澈看著懸浮在星光裡、眉頭緊鎖的燼燼,大眼睛裡充滿了擔憂。他掙紮著從床上爬下來,邁開小短腿,竟然……搖搖晃晃地……朝著那恐怖的金色光柱走了過去!
“燼燼!不怕!阿澈來了!”小家夥奶聲奶氣地喊著,小臉上帶著一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執拗。
就在阿澈的小腳丫即將踏入光柱範圍的瞬間!
“呼……嚕……”
一聲悠長的、帶著濃濃睡意的哈欠,如同定身咒般,詭異地壓過了星辰流轉的嗡鳴!
隻見窗下那條“破麻袋”清虛道長,極其輕微地……翻了個身依舊是離地懸浮狀態)。
隨著這個翻身,他那隻捏著鹹魚乾的手,極其隨意地……朝著院中某個角落……指了指。
角落堆放的雜物裡,一個被雲渺遺忘的、半人高的粗陶罐子裡麵裝著某種曬乾的、氣味極其刺鼻的“鬼見愁”粉末),罐口封著的油布……“噗”地一聲,自己破了個小洞!
一股濃鬱到令人窒息、辛辣刺眼、帶著強烈刺激性的灰白色粉末煙霧,如同被無形之力催動,猛地從罐口的小洞噴湧而出!煙霧並未擴散,反而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揉捏、塑形,瞬間凝聚成一片巨大的、翻滾的、帶著強烈“殺蟲劑”氣味的……灰白雲團!
這片“殺蟲煙雲”如同活物般,翻滾著、升騰著,極其精準地……將那道通天徹地的金色帝星光柱……以及光柱中懸浮的赫連燼……嚴嚴實實地……包裹了起來!
嗤嗤嗤——!!!
刺耳的、如同強酸腐蝕的聲響瞬間在雲團內部響起!
那璀璨的帝星光柱,那浩瀚的星辰軌跡,那主宰一切的帝星虛影,在接觸到這霸道絕倫的“殺蟲煙雲”的刹那,如同驕陽下的冰雪,開始飛速地……消融、變淡、扭曲!
光芒被煙霧遮蔽!星辰軌跡被嗆人的粉末乾擾!帝星虛影在灰白煙霧中明滅不定,仿佛信號不良的投影!
整個玄清觀小院,瞬間被這片巨大的、翻滾的、散發著刺鼻殺蟲劑氣味的灰白雲團所籠罩!那通天徹地的金色光柱和帝星投影,被硬生生地……從外部視野中……“屏蔽”掉了!隻剩下一個翻滾的、巨大的、不斷發出“嗤嗤”腐蝕聲的灰白“毒氣彈”!
京城各處,無數雙緊盯著西郊的眼睛瞬間懵了!
欽天監觀星台上,老監正看著鏡筒裡那突然被一片翻滾灰雲遮蔽的帝星投影,急得直跳腳:“怎麼回事?!哪來的怪雲?!快!快驅散它!”
皇宮中,蕭絕看著那團突兀出現、遮蔽星光的巨大灰雲,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渺渺的……‘殺蟲煙’?”
正在瘋狂趕往西郊的灰衣人,看著那團翻滾的、散發著熟悉刺鼻氣味的灰雲,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又是她?!又是這該死的毒煙?!”
玄清觀小院內。
被“殺蟲煙雲”包裹的光柱內部,景象卻截然不同!
灰白的煙霧如同一個巨大的蛋殼,將外界隔絕。內部,金色的帝星光柱雖然被削弱了大半,但依舊頑強地支撐著,星辰軌跡變得模糊,帝星虛影也黯淡了許多,卻依舊懸在赫連燼頭頂,散發著溫暖的光芒,持續衝刷著他的身體和靈魂。
赫連燼緊蹙的眉頭,在這溫暖星光的持續撫慰下,竟然……一點點地……舒展開了!他小臉上殘留的痛苦和恐懼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寧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舒暢?仿佛靈魂深處某個沉重的枷鎖,被這浩瀚而溫和的星辰之力……悄然打開了一絲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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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懷裡的徽章,光芒不再狂暴,而是變得溫順而深邃,如同呼吸般明滅,與頭頂黯淡的帝星虛影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