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的晨曦尚未驅散寒意,雲渺就被一股極其細微、卻令人頭皮發麻的靈力波動驚醒了!那波動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帶著追蹤的惡意和不容錯辨的強橫氣息,正從京城方向急速蔓延而來!
蕭絕!或者是他手下那些如跗骨之蛆的親衛!他們找來了!
“醒醒!快走!”雲渺當機立斷,一把抄起還在揉眼睛、迷迷糊糊的阿澈,同時一腳踹在清虛老道癱軟的草鋪上,“老鹹魚!再睡就等著被抓回去燉湯了!”
清虛老道被踹得一骨碌,茫然地睜開眼:“燉……燉湯?……鹹魚湯……要加……蔥花……”話沒說完就被雲渺粗暴地塞進了旁邊的麻袋。
赫連燼早已警覺地抱緊徽章起身,土黃色的光暈瞬間籠罩住眾人。他空洞的大眼睛“望”向靈力波動的源頭,徽章發出低沉的、帶著預警的嗡鳴。
沒有絲毫猶豫,流光遁影梭再次化作銀色閃電,帶著四人倉皇逃離破廟,朝著與追蹤者相反的方向,再次一頭紮進了莽莽群山深處。
京城,靖王府。
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書房內,厚重的紫檀木桌案前。
蕭絕一身玄色常服,背對著門口,負手而立。窗外天光微亮,將他挺拔如山嶽的背影拉得極長,投在冰冷光滑的金磚地麵上,帶著一種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威壓。
他脖頸間,一點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幽藍針孔,在晨光下隱約可見。喉嚨裡那股被強行扼住的麻痹感已經消退,但那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憋屈、暴怒和被當眾羞辱的狂躁,卻如同岩漿般在胸腔裡翻滾沸騰,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點燃!
訴衷腸?
拆了門,被紮啞!還被威脅紮命根子!
圍了府,人卻扛著師傅帶著娃翻牆跑了!
派出的追蹤高手,竟被那女人用不知名的毒煙熏得七葷八素,還差點被一群突然冒出來的、訓練有素的蒙麵人疑似隱世林家暗衛)給包了餃子!灰頭土臉地滾回來報告:人丟了!徹底追丟了!
跑了!
又跑了!
如同十年前那個雨夜,她扛著那個破麻袋裡的老道,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他,堂堂大胤戰神,九五至尊的親叔叔,在她麵前,像個跳梁小醜!像個……被一根針就輕易放倒的廢物!
“砰!”
一聲悶響!
蕭絕緊握的拳頭狠狠砸在了堅硬的紫檀木桌案上!厚實的桌案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桌麵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
侍立在一旁的雷虎將軍,魁梧的身軀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頭埋得更低了,大氣不敢出。他從未見過王爺如此……失態!那背影散發出的狂暴怒意和冰冷殺機,讓他這個身經百戰的悍將都感到脊背發寒。
就在這時——
“皇叔!皇叔!澈兒回來啦!”
一個清脆歡快、帶著點氣喘籲籲的童音由遠及近,伴隨著“噔噔噔”的腳步聲,猛地打破了書房內令人窒息的死寂!
砰!
書房門被一隻小胖手用力推開!
小皇帝阿澈如同一顆活力四射的小炮彈,一頭衝了進來!他小臉紅撲撲的,額頭上還帶著細密的汗珠,顯然是下了早朝一路小跑過來的。明黃色的龍袍穿在他身上依舊顯得有些寬大,金線繡的盤龍隨著他的跑動張牙舞爪。
小家夥衝進來,一眼就看到背對著他、渾身散發著恐怖低氣壓的蕭絕,以及旁邊噤若寒蟬的雷虎,還有……那張布滿裂紋的紫檀木桌案。
阿澈的小腳步頓住了,大眼睛眨了眨,似乎感受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氛。但他很快就把這點小異常拋到了腦後,小臉上揚起大大的、帶著點討好意味的笑容,蹬蹬蹬跑到蕭絕腿邊,獻寶似的舉起雙手捧著的……一個明黃色的、沉甸甸的四方錦盒!
那錦盒用料考究,明黃緞麵上繡著威嚴的五爪金龍,正是皇帝隨身攜帶、存放私人印璽的禦用寶盒!
“皇叔!看!澈兒有好東西!”阿澈努力把錦盒舉高高,小胳膊都有些發抖,聲音清脆又帶著點小得意,“澈兒下朝的時候,路過禦膳房後麵的小庫房,看見幾個小太監在偷偷分核桃!好大的核桃!比澈澈拳頭還大!亮亮的!硬硬的!看著就香香!”
小家夥咽了口口水,眼睛亮晶晶的,繼續邀功:“澈兒就過去啦!他們嚇壞啦!跪在地上直哆嗦!澈兒就說啦,‘都給朕!朕要拿回去孝敬皇叔!’他們就乖乖把最大的幾個都給澈兒啦!喏!都在這裡!”
阿澈說著,費力地用一隻手托著沉重的錦盒,另一隻小胖手“啪嗒”一下掀開了盒蓋!
隻見那本該存放著象征無上皇權、以極品羊脂白玉雕琢而成、螭龍鈕、刻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篆字的——大胤皇帝玉璽的禦用寶盒裡……
此刻,滿滿當當、擠擠挨挨地塞著……
七八個皮殼油亮、個頭碩大、一看就硬得能崩掉牙的……
山核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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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方本該端坐其中、受萬民敬仰的傳國玉璽,可憐巴巴地被擠到了角落,隻露出一小截瑩白的螭龍鈕,委屈地對著盒子裡那堆喧賓奪主的山核桃!
“皇叔!給你!”阿澈絲毫沒覺得哪裡不對,獻寶似的把塞滿核桃的寶盒又往蕭絕麵前舉了舉,小臉上滿是期待,“澈兒特意給皇叔挑的最大最硬的!皇叔砸開吃!可香啦!比豬腸腸香!”
核桃?
塞在禦用寶盒裡?
孝敬他?
還特意挑的最大最硬的?!
比豬腸腸香?!
蕭絕緩緩地、緩緩地轉過身。
那張俊美無儔、此刻卻陰沉得能滴出水的臉上,肌肉在不受控製地微微抽搐。深邃的眼眸裡,翻湧的暴怒岩漿在看到那盒核桃的瞬間,仿佛被強行凍結,變成了一種極致荒謬、極致扭曲、混合著“老子想殺人”和“這特麼什麼鬼”的複雜冰風暴!
他死死地盯著阿澈那張寫滿“澈澈孝順吧快誇澈澈”的天真小臉,又緩緩移向那盒擠走了傳國玉璽的山核桃。一股難以言喻的邪火,混合著之前無處發泄的憋屈狂怒,如同找到了一個絕佳的突破口,猛地衝上頭頂!
“王……王爺息怒!”雷虎將軍冷汗“唰”地就下來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我的小祖宗啊!您這是嫌王爺的火氣不夠旺,再添一把柴啊!拿傳國玉璽的盒子裝核桃?!這……這比送鐘還離譜啊!
阿澈被雷虎這突然一跪嚇了一跳,小身子縮了縮,捧著盒子的手也抖了一下,幾顆核桃差點滾出來。他茫然地看看跪地的雷虎,又看看臉色黑得像鍋底、渾身散發寒氣的皇叔,小嘴一癟,委屈巴巴:“皇叔……澈澈……澈澈就是覺得核桃好吃……想給皇叔嘗嘗……澈澈錯了嗎?”
錯了嗎?
當然錯了!
錯得離譜!錯得驚世駭俗!錯得足以讓禦史台的唾沫星子把整個金鑾殿都淹了!
可看著阿澈那雙濕漉漉、盛滿了委屈和不解的大眼睛,蕭絕那滿腹的狂怒和殺意,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堵了一下!這該死的小崽子!這和他娘一樣氣死人不償命的本事!
他想怒吼!想把這盒該死的核桃連同這倒黴孩子一起扔出去!想質問這皇宮的守衛和太監總管都是乾什麼吃的!居然讓小皇帝把傳國玉璽擠到角落去裝核桃?!
可喉嚨被針紮過的地方,仿佛還殘留著那股麻痹感,提醒著他昨晚的狼狽。而這小崽子……偏偏又是他唯一的侄子,是皇兄唯一的血脈!
“嗬……”
一聲極其壓抑、仿佛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濃濃自嘲和暴戾的冷笑,從蕭絕喉嚨深處溢出。
他猛地伸出手!
不是去接那盒核桃!
也不是去扶委屈的小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