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硬地、極其緩慢地抬起手,顫抖著摸向自己的頭頂……摸到了一手濕漉漉、粘糊糊的……紅泥巴?!
“澈澈真棒!補好啦!”阿澈落地,仰著小臉,看著楚風頭頂那被暗紅泥巴糊得嚴嚴實實、泥水還順著臉頰往下淌的“傷口”,小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純真無邪的燦爛笑容!仿佛完成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毛球也蹦了過來,綠豆眼看看楚風頭頂的“泥巴補丁”,又看看阿澈,發出“吱嘰吱嘰”的歡快叫聲,似乎在誇讚澈澈手藝好。
雲渺:“……”
玉衡:“……”
楚風:“……”
洞府內一片死寂。隻有瀑布的水聲隱約傳來。
楚風的手還僵在頭頂,指尖沾著冰冷的泥巴。他赤紅的雙眼茫然地眨了眨,似乎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頭頂那冰涼粘膩的觸感,那濃鬱得無法忽視的泥土腥氣,還有眼前萌娃那純真無邪、寫滿“澈澈幫你補好啦快誇我”的笑臉……
這一切,如同最荒誕的鬨劇,又像是一盆冰冷刺骨的冰水,帶著泥土的芬芳……狠狠澆在了他瀕臨爆炸、燃燒著絕望火焰的……道心裂痕上!
嗤啦——!
想象中滾燙的岩漿澆上寒冰的聲音並未響起。
但楚風那狂暴紊亂、幾乎要撕裂他神魂的紫電劍氣,在那冰涼粘膩的暗紅泥巴覆蓋上道心裂痕的瞬間……竟然……詭異地平息了一絲?!
不是被壓製,也不是被化解。
而是一種……極其粗暴的物理降溫外加……堵漏?!
那逸散著劍氣的裂痕被濕泥糊住,狂暴的能量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不講道理的“物理封印”給……憋回去了一點?!
更有一股極其微弱、卻源自山根地脈的、厚重沉穩的土靈氣息,透過那暗紅的泥土,絲絲縷縷地滲入那焦灼崩裂的道心裂痕邊緣,帶來一絲極其微弱的……安撫?
楚風眼中的赤紅和癲狂,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懵逼!一種三觀被泥巴糊住、靈魂被強行摁回軀殼的……茫然無措!
他呆呆地看著眼前一臉期待、等著被表揚的阿澈,再看看自己沾滿泥巴的手,最後……緩緩地、極其僵硬地……扭頭看向青玉石台上那尊七彩鹹魚佛。
仙綾裡,清虛老道似乎被剛才的動靜主要是阿澈那聲喊)稍微打擾了一下,鼾聲停頓了那麼極其微小的半息。仙綾的縫隙裡,隱約能看到一隻半睜半閉、帶著濃濃睡意和一絲……極其微妙的嫌棄的眼睛,極其短暫地……瞥了一眼楚風頭頂那坨還在往下淌泥水的暗紅泥巴。
然後,那隻眼睛迅速閉上。
“呼……嚕……”
均勻的鼾聲再次響起,仿佛在說:彆拿泥巴糊過的東西對著我,臟。
楚風清晰地接收到了那一眼中的嫌棄!
再看看自己頭頂的泥巴!
再看看眼前萌娃純真的笑臉!
再看看石台上那嫌棄他的七彩睡佛!
“噗——!!!”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了憋屈、荒謬、崩潰、還有一絲被泥巴強行“堵”回去的鬱結之氣,猛地衝上楚風喉頭!他再也忍不住,猛地噴出一大口……烏黑的淤血!
淤血噴出,他頭頂那被泥巴糊住的裂痕中,狂暴逸散的劍氣竟也隨之消散了大半!雖然裂痕依舊猙獰,泥巴糊在上麵滑稽無比,但那股隨時可能自爆的毀滅氣息,卻詭異地……平息了下來!
楚風身體晃了晃,沒有倒下。他赤紅的雙眼徹底恢複了清明,雖然依舊帶著極度的茫然和……生無可戀。他抬手,顫巍巍地指著自己頭頂的泥巴補丁,又指了指阿澈,最後指向石台上的七彩睡佛,嘴唇哆嗦著,聲音嘶啞乾澀,帶著一種信仰徹底崩塌後的虛無感:
“道心裂了……用……用泥巴……補?”
“補完了……還……還被……嫌棄……臟?”
他猛地仰起頭,看著洞府頂部粗糙的岩石,發出一聲悲憤欲絕、如同孤狼嘯月般的淒厲長嚎:
“蒼天啊——!這修仙……還講不講……基本法了——!!!”
嚎完,他身體一軟,直挺挺地向後倒去,徹底……氣暈急暈?羞憤暈?)了過去!隻是這次,氣息雖然虛弱,卻平穩了許多,再無之前的狂暴失控。
洞府內再次陷入死寂。
雲渺和玉衡看著倒地昏迷、頭頂頂著滑稽泥巴補丁的楚風,再看看旁邊一臉“澈澈補好了叔叔怎麼暈了”的茫然阿澈,最後看看石台上鼾聲依舊、仿佛置身事外的七彩鹹魚佛……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情緒——荒謬絕倫!哭笑不得!
玉衡扶額,聲音帶著無儘的滄桑:“渺渺……你家萌娃這‘補心’的手藝……還有你家師尊這‘嫌棄’的眼神……殺傷力……是不是有點太大了?”
雲渺看著楚風頭頂那坨還在滴水的暗紅泥巴,嘴角劇烈抽搐著,最終隻能長長地、長長地歎了口氣,語氣充滿了認命般的疲憊:
“玉衡……你說……咱們是不是該……挖個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