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絲空間亂流的呼嘯被隔絕在那層古老的水幕屏障之外,璿璣浮空界的喧囂、蝕骨仙尊的惡臭陰影、以及清虛老鹹魚那鑲鑽豬頭肉球“呃呃”著被亂流漩渦卷走的悲催畫麵,都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遺跡內部,一片死寂。
光線是陳舊的昏黃,仿佛被歲月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空氣裡彌漫著濃重的泥土腥味、岩石的冷冽,還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潮濕黴味…混合著某種…極其淡薄、幾乎難以察覺的…金屬鏽蝕的氣息。
雲渺腳踩在堅實卻冰涼的地麵上,右臂的劇痛和失血帶來的眩暈感如同潮水般陣陣襲來,讓她眼前發黑,身形晃了晃。她強撐著沒有倒下,第一時間將目光投向身邊。
阿澈小臉煞白,緊緊抱著懷裡那團毫無反應的暗金包裹,大眼睛裡還殘留著對空間亂流的恐懼和對清虛師祖“彈射”消失的茫然。他努力挺直小身板,似乎想證明自己很可靠。
花劍懸浮在阿澈身側,劍身七彩星芒微弱地閃爍著,意念充滿了後怕和自責:“主…主人…都怪小的沒抓穩師祖…他老人家現在…”
“他死不了。”雲渺打斷它,聲音沙啞卻斬釘截鐵。她深吸一口這遺跡中冰冷渾濁的空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心緒,目光如炬,掃向四周。“當務之急,是確定此地是否安全,處理傷勢,然後…想辦法找那老鹹魚。”
她環顧這方被斷碑守護的空間。
入眼所見,並非想象中的恢弘宮殿或仙家洞府。他們似乎置身於一條巨大、幽深、看不到儘頭的…甬道之中。
甬道極其寬闊,高逾百丈,兩側是粗糙開鑿、布滿歲月風霜痕跡的青銅色岩壁。岩壁之上,並非空無一物。每隔一段距離,便能看到一些…奇形怪狀、鏽跡斑斑的…金屬構件…深深嵌入岩體。
有的像是巨大的齒輪,半露在外,邊緣的齒牙早已被鏽蝕得坑坑窪窪,凝固在某個靜止的角度;有的則伸出扭曲的、布滿銅綠鏽蝕的金屬臂膀,頂端連接著模糊不清的、類似獸首或者利爪的造型,懸在半空,姿態猙獰;還有一些地方,岩壁上布滿了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的孔洞,孔洞邊緣同樣覆蓋著厚厚的鏽跡,黑黢黢的洞口仿佛能吞噬光線。
地麵也是同樣的青銅色岩石鋪就,並不平整,布滿了碎石和厚厚的積塵,踩上去發出“沙沙”的輕響。積塵之下,隱約可見一些同樣被鏽蝕覆蓋的、縱橫交錯的凹槽線條,似乎構成了某種巨大的、早已停止運轉的陣法紋路。
整個空間,都彌漫著一股被時光徹底遺忘的腐朽氣息。安靜得可怕,隻有他們自己壓抑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在空曠的甬道中回蕩,反而更添幾分死寂的詭異。
“這…這地方…”花劍意念帶著一絲遲疑,“感覺…像是某個巨大戰爭堡壘的…廢棄通道?或者…某個上古宗門的…巨型山門甬道?”
“機關。”雲渺言簡意賅,目光銳利地掃過岩壁上那些猙獰的金屬構件和密密麻麻的孔洞。“而且是…年久失修…鏽得掉渣…但…未必完全失效…的機關。”她右臂的毒傷在提醒她,任何大意都可能致命。
白澤從雲渺肩頭輕盈躍下,落在厚厚的積塵上,小巧的鼻子聳動了幾下,獨角再次亮起柔和的光芒,謹慎地掃描著周圍環境。
“主人,檢測到強烈殘留能量場…極其古老且混亂。”白澤的聲音帶著凝重,“大部分能量回路已經徹底枯竭、鏽死,但…有些節點深處,似乎還有極其微弱的能量波動殘留…就像…風中殘燭。另外…空氣成分複雜,惰性氣體偏高,氧氣含量偏低,部分區域有未知惰性孢子懸浮…不建議長時間暴露呼吸。”它說著,獨角光芒流轉,在雲渺、阿澈和花劍周圍撐起一個薄薄的、幾乎透明的淨化光罩。
雲渺點頭,稍微感覺呼吸順暢了些。她將注意力集中到右臂。衣袖早已被暗紅近黑的毒血浸透,粘在皮肉上,散發著淡淡的腥甜和一絲詭異的腐蝕性氣味。傷口周圍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不祥的青紫色,隱隱有黑線向肩膀蔓延。
“娘親!”阿澈看到那猙獰的傷口,小臉更白了,大眼睛裡蓄滿了淚水。
“小傷,死不了。”雲渺扯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左手掐訣,指尖凝聚起一縷精純的仙元,小心翼翼地探向傷口,試圖驅除或壓製那詭異的蝕骨之毒。然而,仙元剛一觸及傷口邊緣的黑線——
嗤啦!
如同冷水滴入滾油!那黑線猛地一竄!一股陰寒刺骨、帶著強烈腐蝕和吞噬特性的劇毒能量瞬間反噬!不僅輕易吞噬了雲渺試探的仙元,更沿著她的仙元路徑,如同跗骨之蛆般狠狠反噬而上!
“哼!”雲渺悶哼一聲,臉色瞬間煞白如紙,額頭冷汗涔涔而下!左手指尖甚至冒起一絲微弱的黑煙!她立刻切斷仙元,踉蹌後退一步,才勉強穩住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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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霸道的毒!不僅能侵蝕肉身仙元,更能順著能量溯源反噬!這絕非尋常蝕骨之毒!恐怕是蝕骨老鬼壓箱底的玩意兒!
“主人!”白澤和花劍同時驚呼。
“彆碰!這毒…邪門!”雲渺喘息著,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她迅速從儲物戒指中取出幾枚自己煉製的、號稱能解百毒的上品靈丹吞下。丹藥入腹,化作一股溫和的藥力流轉,勉強壓製住毒素蔓延的速度,但那鑽心的劇痛和陰冷感並未減輕多少。
“此地不宜久留,需儘快找個更隱蔽安全的地方處理傷勢。”雲渺當機立斷,“白澤,探路!優先尋找能量波動微弱或徹底死寂、且有掩體的區域!”
“是!主人!”白澤獨角光芒更盛,無形的探測波如同水紋般擴散出去。
阿澈抱著包裹,小臉緊繃,緊緊跟在雲渺身邊。花劍則懸浮在稍前一點的位置,劍身低垂,七彩星芒內斂,如同最警惕的護衛,劍尖微微顫動,感應著四周岩壁上那些鏽跡斑斑的“凶器”。
一行人踩著厚厚的積塵,在昏黃死寂的青銅甬道中緩緩前行。腳步聲在空曠中回響,每一步都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很快,他們就遇到了第一個“機關”。
那是一段相對狹窄的甬道,岩壁兩側對稱地鑲嵌著兩排…鏽得幾乎看不出原貌的…金屬獸首。獸首大張著嘴,空洞的口腔內,隱約可見一些同樣鏽蝕的、類似管道的結構。
“小心!”花劍意念示警,劍身瞬間繃緊,七彩星芒蓄勢待發!“檢測到微弱能量波動!在獸首內部!可能是某種…噴吐類機關!”
雲渺立刻停下腳步,將阿澈護在身後,左手扣住了幾枚劇毒的爆裂丹丸,目光死死盯著那兩排猙獰的獸首。氣氛瞬間緊繃到了極點!
一秒…兩秒…三秒…
預想中的烈焰、毒液、或者冰錐…什麼都沒發生。
隻有死寂。
那兩排獸首依舊保持著猙獰的姿態,空洞的口腔對著甬道中央,仿佛在無聲地嘲笑。
“呃?”白澤歪了歪小腦袋,獨角光芒閃爍,“能量波動…還在…但…觸發回路…好像…鏽住了?”
仿佛是為了驗證白澤的話,其中一隻獸首內部突然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如同生鏽齒輪強行轉動的“哢…哢…哢…嘎吱——”的刺耳摩擦聲!緊接著,獸首那布滿銅綠的大嘴極其緩慢地、艱難地…試圖…再張大那麼一絲絲…
然後…
“噗嗤——!”
一聲…如同放屁般輕微、且帶著濃鬱鐵鏽味的…氣響…從獸首的喉嚨深處…擠了出來…
一股…混合著暗紅色鐵鏽粉末和…可疑黑色油泥的…汙濁氣流…如同垂死老人的歎息…軟綿綿地…噴出了不到半尺遠…就無力地…飄散在了昏黃的空氣中…
雲渺:“……”
阿澈:“……”
花劍:“……”
白澤:“……能量耗儘。觸發裝置…徹底卡死。結論:無害。”
緊繃的氣氛瞬間泄了個乾淨,隻剩下一種荒誕的無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