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音看了他一眼,清冷地補充了一句:“城裡,抓捕你的通緝令,應該也貼得到處都是了。”
孫福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他想起來了,陳文生可是殺了欽天監監正的“朝廷欽犯”。
陳文生倒是不以為意,他摸了摸下巴,感受著新長出來的胡茬,又看了看自己身上這身樸素的衣物,笑道:“無妨。是時候,改頭換麵了。”
他從儲物袋裡摸索了半天,掏出一麵小銅鏡。鏡子裡,映出一張風塵仆仆,但依舊顯得有些年輕的臉。
他心念一動,體內的肌肉和骨骼發出一陣細微的蠕動聲。這是他煉體有成後,對身體掌控力提升的表現。片刻之後,鏡子裡的人,臉部輪廓變得粗獷了些,膚色也暗了兩個度,眼神中多了一絲滄桑與桀驁。雖然依稀還能看出本來的樣子,但氣質已經截然不同,尋常人根本無法將他與通緝令上的畫像聯係起來。
“這……這是易容術?”孫福看得目瞪口呆,“文生哥,你還有這手藝?”
“略懂皮毛。”陳文生將銅鏡丟給他,“你也收拾一下,你這張臉,太有辨識度了。”
“我?”孫福指著自己的胖臉,一臉無辜,“我這麼一個老實巴交的生意人,誰會通緝我?”
洛清音淡淡道:“跟著欽犯的人,你覺得會是什麼身份?”
孫福:“……”
他覺得心口中了一箭。
三人一番喬裝改扮,陳文生化身成一個氣質滄桑的散修,孫福則貼了兩撇八字胡,穿上一件不合身的錦袍,搖身一變成了個有些滑稽的富家翁。至於洛清音,她隻是用一條素色的麵紗遮住了絕世的容顏,那清冷出塵的氣質,反倒更添了幾分神秘,引人遐想。
“好了,出發。”
陳文生辨認了一下方向,當先而行。
孫福跟在後麵,小聲對洛清音嘀咕:“清音仙子,你說咱們這個組合,像不像落魄書生帶著自家小姐和傻地主一起私奔的?”
洛清音的腳步頓了一下,麵紗下的嘴角,似乎微微挑起了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她沒有回答,隻是加快了腳步,跟上了陳文生的背影。
陽光下,三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長,走向那片充滿未知與凶險,卻也蘊藏著無限可能的……滾滾紅塵。
雲津城,坐落於南越大澤的邊緣,乃是方圓數千裡內最負盛名的一座雄城。此城不屬任何宗門,亦非王朝直轄,由數個修仙世家與商會共同組建的“雲津盟”所管轄,秩序井然,卻又暗藏著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
城牆高逾百丈,由一種水磨青石砌成,堅不可摧。寬闊的護城河引自大澤活水,碧波蕩漾。城門處,人流如織,車馬川流不息。有背著巨劍、氣息淩厲的獨行修士,有乘坐著珍禽異獸拉拽的華貴車輦的世家子弟,也有推著小車、販賣凡俗貨物的普通百姓,三教九流,魚龍混雜,構成了一副極具衝擊力的繁榮畫卷。
陳文生三人繳納了三塊下品靈石的入城費後,隨著人流走進了這座巨城。
“我的乖乖……”孫福的眼睛都看直了,他像個剛進城的土包子,東張西望,嘴巴半天都合不攏,“這……這城牆比臨山縣的縣衙都高!那天上飛來飛去的,是人嗎?他們不怕掉下來?”
他指著天空中不時禦劍飛過的修士,滿臉的豔羨與震撼。城內有禁空令,但在特定高度之上,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是可以通行的。
陳文生和洛清音則顯得平靜許多,但心中也暗自感歎這雲津城的繁華。這裡的靈氣濃度,比之外界濃鬱了數倍,幾乎快趕上一些小宗門的山門了。
“先找個地方落腳,再打探消息。”陳文生低聲道。
他們沒有去那些看起來就價格不菲的仙家客棧,而是在孫福的“專業”眼光下,七拐八繞,在一條相對僻靜的巷子裡,找到了一家名為“悅來客棧”的小店。店麵倒也乾淨,老板是個精明的半大老頭,修為不過煉體境,但迎來送往,眼力勁十足。
“三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老板用一塊油膩的抹布擦著櫃台,笑嗬嗬地問道。
“住店,要兩間上房。”陳文生丟過去幾塊碎銀子。在這裡,凡俗的銀兩依舊通用。
老板接過銀子,在手裡掂了掂,臉上的笑容更真誠了些:“好嘞!樓上天字一號、二號房,請!”
安頓下來後,陳文生讓孫福去外麵打探消息,尤其是城中最大的坊市“百寶樓”的位置,以及關於“冰蠶絲”和“養魂木”的情報。孫福對此駕輕就熟,拍著胸脯領命而去。
房間內,隻剩下陳文生和洛清音兩人。
氣氛一時有些安靜。
洛清音走到窗邊,推開木窗,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街道,麵紗下的眸光流轉,不知在想些什麼。她那把殘破的九霄天音琴,被她用一塊素布包裹著,靜靜地靠在桌邊。
陳文生盤膝而坐,開始梳理此行的計劃。雲津城水深,欽天監在這裡必然有眼線,甚至可能有分部。他必須小心行事。
“那塊火浣石,給我吧。”洛清音忽然開口,聲音打破了沉默。
陳文生睜開眼,將那塊溫潤的紅色石頭遞了過去。
洛清音接過火浣石,並未立刻開始溫養古琴。她隻是用指尖輕輕摩挲著石頭溫熱的表麵,然後抬頭看向陳文生:“你吞噬那‘怨靈血珀’,身體沒有留下隱患?”
她的語氣依舊清冷,但陳文生能聽出其中蘊含的關心。
“無妨。”陳文生道,“紫炎玄冥八卦盤能將其怨毒儘數煉化,化為最精純的本源之力。對我而言,反而是大補之物。”
他說的是實話,但並未說全部。每一次吞噬這種怨念集合體,他都能隱約感覺到,自己與那高高在上的執棋者之間,似乎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聯係。這聯係讓他不安,卻也讓他更加清晰地認識到,自己走的這條路,或許從一開始,就在對方的算計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