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酒,最解愁腸。
王馬夫今日心情似乎不錯,主動開口道:“世子殿下好心情。”
沈舟背靠馬草,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撐著腦袋疑惑道:“有人跟你說過小爺的身份?”
王馬夫不好意思嗬嗬道:“都是聽院裡的先生說的,他們偶爾會問俺殿下每天在馬棚做些什麼。”
“那還敢不敢喝?”沈舟搖了搖酒瓶道。
“這有什麼不敢的。”王馬夫慎之又慎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看快漫出來了,急忙用嘴接住,樂道:“世子殿下既然看得起俺,那俺就不客氣了。”
九醞春進嘴的時候稍顯寡淡,還帶有一絲甜味,但後勁尤其大。
沒過多久,二人都有些醺醺然。
沈舟這才發現,王馬夫是個很健談的人。
他說自己雖然左腿比右腿短三寸,但一手馴馬術卻極為出彩,就像是上天可憐他,專門給配的活拐杖。
沈舟拍手道:“厲害的,就是你這樣,怕是媳婦不好找吧?”
王馬夫抹了抹嘴巴,傻笑道:“是難找了些,好人家的姑娘,誰能看得上俺,不過也是娶了媳婦的。”
“那小爺倒是想聽聽看。”沈舟好奇道。
景明五年上元節,當時還不那麼瘸的王馬夫,攥著攢了半輩子的散碎銀子,紅著臉給百花樓的洗菜娘贖身。
他回憶道:“那時候是真的窮啊,成親半年,家裡除了幾壇子酸菜,連個像樣的擺設都沒有。”
沈舟不是一個喜歡看冷場麵的人,接話道:“隻要你們夫妻二人同心協力,將來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說罷還給對方添了一杯酒。
但願望始終是願望,有時候生命中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總會是被一盆冷水澆滅。
幾個月後,新媳婦生了個女兒,連月子都沒坐完,就跟彆的男人跑了,還裹走了半缸的醃蘿卜。
當鄰居跟忙了一天回家的王馬夫說這件事的時候,他其實不太傷心,就好像早就料到了這一天,隻是有些可惜那些蘿卜,還不到時間就出缸,肯定不太好吃。
沈舟手裡的動作慢慢放緩,想著該怎麼安慰眼前的漢子。
誰料王馬夫溫暖笑道:“但是俺閨女小滿,特彆聰明,就是身子一直比較差,但是經過城裡大夫的調理,現在已經好多了。”
“‘小滿勝萬全’那個小滿?”沈舟柔聲問道。
王馬夫用手指在地上寫寫畫畫,道:“俺不識字,就隻會寫閨女的名字,殿下幫俺看看,是這兩個字嗎?”
地麵上的字跡扭扭曲曲,像是一群螞蟻爬過留下的痕跡,沈舟點頭道:“是的,好名字。”
隨即他雙臂抱胸道:“老王,好福氣啊,小爺就想要個閨女,沒想到被你老小子搶先一步。”
王馬夫好像隻會傻笑,撓頭道:“俺想求殿下一件事?”
“說說看。”沈舟大方道。
王馬夫措辭了許久,雙手拽著袖口道:“俺每天在這國子監,看到都是先生學子,也想讓閨女讀書,這樣才能有個好前程,您說有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