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夏季炎熱,宮裡和富貴人家去年冬天便早早地在地窖中藏好了冰塊,以供現在使用。
某些商戶有樣學樣,但單靠賣冰獲利太少,這玩意說到底就是水,買回家也用不了多久,百姓們覺得不值當。
於是街麵上添了幾道美食,飲子,酥山,冰雪冷元子。
雖售價不菲,但偶爾吃上一次也花不了多少銀子。
自從王二虎入京後,沈凜有事沒事就喜歡到他府上坐坐,隨身帶著一位起居郎,好將二人的對話記錄下來。
皇帝此舉並非是為了在史書上留下一個平易近人的形象,而是想儘可能複原回鄉的事跡。
等霧隱司帶人返京後,好刊印成冊,送往各大州府,讓天下人看看什麼叫忠貞不渝,至死不悔。
他一直在琢磨該怎麼教化萬民,但書本上蘇武牧羊之類的典故距離景明十三年太遠,不如看得見,摸得著的回鄉如此震撼人心。
院子裡有一座“涼房”,靠水車將溪流抽上屋頂,置身其中,如處深秋。
沈凜將一碗親手調製的酥山推至對麵,道:“回鄉的婚喪嫁娶是依照前朝嗎?”
他也不想問這種傷心的問題,可真實的記錄才能撬動人心。
一個少有跟外界打交道的村落,一代代通婚,生下的孩子存活率很小,即便運氣好,也大概率是癡傻之輩。
像眼前老者這樣的,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王二虎嘗了一口,被凍的眼皮直打顫,用較為純正的中原官話道:“甜。”
幾個月的細心調養和學習,讓他的狀態好了不少,想起陛下的問題,回應道:“我不太清楚前朝的規矩是什麼。”
沈凜沒有責怪,換了個方式問道:“就是你們成親的時候,會做啥?”
王二虎想了想,“給爹娘磕頭。”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他對皇帝有了個初步的了解,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不錯,但閒聊時,跟村裡的王將軍差不多,很溫和。
沈凜若知道對方這麼評價自己,定然會笑出聲,這是真心將他當成了親人。
王二虎停頓片刻,好奇道:“陛下家裡怎麼樣?”
他不知這個問題問的對不對,反正附近鄰居見麵時都會提上一嘴,可能是某種習俗。
沈凜放下木勺,苦笑道:“剩下個閨女嫁不出去。還有個調皮搗蛋的孫兒。”
王二虎生硬道:“調皮的孩子有出息。”
沈凜哈哈一笑,“不過那小子最近半個月很安分,在東宮…家裡埋頭苦讀,總算沒辜負朕的一片苦心。”
他偷偷去看過一次,認真嚴肅,有明君之相,不錯!
一旦聊起沈舟,蒼梧帝君就收不住,嘴裡都是埋怨,眼角全是喜色。
王二虎等陛下說累了,才插話道:“我之前碰見過一位年輕人,跟您口中的齊王世子差不多,也喜歡玩鬨,但人是好人。”
沈凜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試探性問道:“叫什麼?”
王二虎腦筋有點轉不過來,片刻後,道:“好像姓沈,沈船?”
那年輕人說會經常來看他,可最近一直沒登門,大概是在忙。
“要遭!”沈凜猛然站起身,速度過快,眼前突然一黑,直接推開想要攙扶他的內侍監,“那混小子上一次出城是什麼時候?”
割孤不假思索道:“十日前。”
沈凜險些站不穩,“就是朕偷偷去東宮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