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厚的劣質胭脂味道順著門縫鑽入房內,讓沈舟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少年郎~可不要辜負今夜的月色~”
“哎呀呀,醉了~有人能將我扶進房間休息一下嗎?”
沈舟覺得不搭理對方,遲早都會退去,可他卻小看了這幫女子的決心。
為了找個靠山活的輕鬆些,一個個可謂是鉚足了勁,聲音愈發蕩漾。
房門被拉開一條縫隙,露出中原男子清澈的左邊眸子。
隻一眼,沈舟差點將吃下不久的飯菜全部吐出。
濃妝豔抹卻遮不住滿臉的皺紋,有些嘴裡還缺了幾顆牙齒,或許是被客人打的。
沈舟屏住呼吸道:“我天一亮就會離去,諸位莫要糾纏。”
看上去都是一群苦命人,但他卻生不起任何同情心。
從此地往南走,隻需七八天時間便能到達秦州,即便沒有蒼梧戶籍,但如果願意做幾年勞役,也能有個安身之所。
累是累了些,但起碼不會有性命之憂。
不願意的話,隻能說明這些明顯是中原來的女子,一個個身上都背著重罪。
年輕男子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栗,有幾位花枝招展的“姑娘”下意識流露出一抹凶相,竭力對抗著心中的恐懼。
沈舟不願,也不想管半泉驛的一堆破事。
…
半個月時間匆匆而過。
一匹棗紅馬艱難從流沙中拔出蹄子,男子扯著韁繩的手有些脫力,嘴唇裂開了幾道血口子。
江湖夢有破碎的征兆。
七天前,他將最後半囊水喂給了馬兒,好在中途下過一場小雨,否則“大紅”還真撐不到這裡。
沈舟眯起眼,天地在熱浪裡扭曲,沙丘連著沙丘,金黃的浪頭凝固成永恒的死海。
放牧放牧!一天天就知道放牧!
一人一馬就這麼靜靜的走著,直至周圍突然換了味道。
剮喉的鐵鏽味漸淡,一絲潮氣混著草莖折斷的腥甜,被風卷著撲在臉上。
沈舟猛地直起腰,韁繩勒進掌心,翻身上馬,喊道:“大紅,衝啊!”
遠處有星星點點的綠,從沙粒中鑽出來。
先是幾簇駱駝刺,灰撲撲地支棱著;再往前,竟有了貼地蔓生的草甸子,葉片細得像針,卻連成一片毛茸茸的“地毯”。
沙的顏色也淺了,黃裡摻進褐,漸漸透出底下深色的土壤。
馬兒死氣沉沉的步子昂揚起來,鼻子使勁的抽動著。
沈舟鬆開韁繩,滿眼都是風的形狀,綠色的草浪一直蔓延至天邊,發間黃沙則遺落在身後。
一人一馬很快順著溪流找到了一處水潭。
沈舟穩穩落地,笑道:“大口吃,快點咽,飽飽的咱們好上路。”
他自己則脫下衣衫,光著膀子跳入潭中,洗乾淨多日來的疲憊和汙垢。
頭頂似靛青琉璃碗,身下是碎在碗底的雲。
沈舟心境一動,盤腿坐下,水麵正好沒過腰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