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骨齋絕非一處簡簡單單的風月之所,否則單靠皮肉生意,無法在京城眾多青樓中脫穎而出。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走入烏木門扉,撲麵而來的並非是濃鬱的脂粉香風,而是一縷清雅的書卷氣。
廳內懸著一塊匾額,上書“解語軒”三個大字,龍飛鳳舞,鐵畫銀鉤,乃是前朝名家手筆。
四壁上,一幅幅意境深遠的山水墨卷交相輝映,其間點綴著工筆細膩的花鳥小品。
若是第一次來,很容易將這裡誤認為是某位文人雅士的書齋。
“嚴蕊姑娘今日可會撫琴?”一位身著錦袍的中年文士向引路的侍女溫聲問道,語氣裡帶著純粹的欣賞而非狎昵。
侍女眉眼含笑,“蕊姑娘此刻正在調弦,張先生若有雅興,可移步靜聽。隻是姑娘說了,今日隻論琴音,不飲急酒。”
中年文士撫掌道:“妙極!正合我意,聽嚴姑娘一曲《平沙落雁》,勝飲千杯矣。”
他起身,步履從容地向內院行去。
這時,另一雅間內,卻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某位英氣勃勃的年輕俠客,正有些局促地站在書案前,對著鋪開的宣紙抓耳撓腮。
他對麵,一位身著鵝黃色衣裙的姑娘,掩唇輕笑,眼波流轉間帶著善意的促狹。
“趙少俠,您這‘劍’字…嗯,筆力雄渾,有開碑裂石之勢,可…墨是不是蘸得太飽了些?”
年輕俠客看著紙上的一團“汙垢”,臉上一紅,懊惱道:“比練劍難多了!姑娘,你再教我一遍‘永字八法’吧?我就不信了!”
女子笑著拿起一支小楷筆,蘸了清水,在旁邊的水寫布上從容示範起來,一邊講解筆鋒走勢,一邊輕聲細語,化解著男子的尷尬。
氣氛輕鬆融洽,像是同窗學藝。
周風楞在原地,用尖銳的聲線表達自己的不滿:“我大老遠來京城,難不成是為了讀書寫字?”
沈皓跟這位新朋友極為投緣,很對他的脾氣,遂道:“以色侍人,落於下乘,瓷骨齋有旖旎的一麵,但顧客之所以願意花大筆銀子消費,主要還是因為可以在此地尋見知己。”
“冇眼睇。”周風念了句鄉音,“哪個喪良心的想出來的坑錢法子?”
沈皓身體微微後仰。
沈舟側過頭,盯著溫絮充滿靈氣的桃花眸子,似乎怎麼也看不夠,小心翼翼道:“我之前…你知道的。”
沈皓哈哈大笑,“‘守身如玉齊王子’嘛,他越是這樣,瓷骨齋的清倌人越是想倒貼。”
周風氣憤道:“暴殄天物!”
隱隱的絲竹聲從不同的雅閣中流淌出來,或清越如泉,或纏綿如訴,交織成一片迷離的背景。
裴照野拿起博古架上一本泛黃的古籍,翻開首頁,瞪大了眼睛,“這…”
老鴇扭動著腰肢,以扇掩嘴道:“少俠好眼光,書上武學雖不高深,但留有青冥劍宗傳人的批注。”
裴照野臉色煞白,“請問姑娘,此物怎麼會在瓷骨齋?”
老鴇緩緩開口道:“之前某位劍仙沒帶夠銀子,便以它抵賬。”
一位老者宏大偉岸的形象,瞬間在裴照野心中崩塌,“我能否買下…”
做生意要講情麵,反正瓷骨齋又不虧,老鴇剛想答應,卻發現有幾位貴客無人接待,熱切道:“殿下,王爺,你們怎地現在才來?姑娘們盼星星盼月亮,都消瘦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