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女子生產,都要經曆九死一生,跟闖鬼門關沒什麼兩樣。
即便有宮內的婦科聖手和武者在,也隻能稍稍緩解陸知鳶的痛苦。
沈凜十指握拳,表麵看著沉穩如山,實則心中波濤洶湧。
人間帝王,亦有其束手無策之時。
沈舟左手撚著一串拴馬索,右手持浮塵,像一頭困獸般,在空曠的庭院中來回踱步,眉頭緊皺。
每當殿內傳來陸知鳶的呼喊,他轉動佛珠的速度便會快上幾分。
沈舟一會兒衝上前,側耳聆聽,一會兒煩躁地退開,使勁揉搓著自己的頭發。
溫絮臉上掛著關切,默默祈禱陸知鳶母子平安。
阿依努爾和薩仁圖雅相互攙扶著,草原兒女對生命的敬畏在她倆眼中清晰可見。
趙靈悅神色凝重,江棠小聲安慰著對方,秦司秋則緊張得手心全是汗。
左仆射陸觀潮,此刻失了“國家柱石”的那份從容,健朗的身軀如同一張拉滿弦的弓,繃得筆直。
他雙手背在身後,目光死死盯著殿門。
尚書令江左晦唉聲歎氣,聲音一次大過一次,生怕旁人聽不見。
陸觀潮怒火中燒道:“倒黴催的,死遠點。”
沈凜呼吸略顯急促,語氣不善道:“江卿有事?”
“小殿下即將出世,臣自然滿懷欣喜,但…”江左晦欲言又止。
等了片刻,見無人應答,他咽了口口水,“諸位…不問問嗎?”
陸觀潮心中焦急萬分,沒空跟對方打啞謎,催促道:“有屁快放!”
江左晦等的就是這句話,不枉他恬不知恥地跟來大明宮,“老夫家中有一孫女,名為疏桐,與鳶兒年紀相仿,可性子使然,不願接觸男子,至今不曾婚配,獨獨跟殿下還能說上兩句話…”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陸觀潮裝作不解,先沈凜一步道:“門下省程侍中有一孫兒,自幼聰慧,形貌俊朗,江大人以為如何?”
江左晦攬住對方肩膀,露出半截花臂,朝著沈舟努努嘴,混不吝道:“都是哥們,幫個忙,桐兒和鳶兒情同姐妹,以後也好有個照應。”
他是真的急了,再不舍下臉皮,笨孫女遲早得砸手裡,養肯定養的起,但容易被人戳脊梁骨。
江左晦之前明裡暗裡提過幾次,可一直沒下文。
“滾!”陸觀潮悶聲道:“自己動腦子!”
江左晦偷偷看了陛下一眼,興奮道:“就當你們答應了,剩下的事情交給老夫。”
這時,殿內陸知鳶的痛呼陡然拔高,“沈舟,你個混蛋!”
在場眾人被嚇了一跳。
沈舟快速衝到門前,急切道:“鳶兒,鳶兒你怎麼樣?”
一個老成的內侍試圖勸阻,“殿下,稍安勿躁,產房之地,您不能…”
“滾開!”沈舟雙目赤紅,沉聲道:“我脾氣不好,出手沒個輕重,你少惹我!”
他現在不是蒼梧太孫,隻是一個六神無主的丈夫。
王妃林欣上前拉住兒子,輕聲安撫道:“莫急莫急。”
沈舟頹然坐於石階上,雙手抱頭,肩膀微微聳動。
時間在煎熬中一點一滴流逝,日頭漸高。
突然,一道中氣十足的嬰兒啼哭聲,如天籟之音,在眾人耳旁響起!
“哇…哇…!”
哭聲嘹亮,衝破了所有陰霾。
“生了!生了!”殿內穩婆狂喜,大喊道:“恭喜殿下,母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