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的疑兵,確實讓周雲戟頭疼不已。對方要麼在峽穀間推落滾石;要麼在草原上,馬尾係繩,揚起大片沙塵,偽造突襲的假象;甚至還有人藏身水底,以性命為代價,意圖炸毀橋梁。
一兩次就算了,一連十多次,這誰頂得住?
萬一是真的呢?
幸虧左驍衛斥候情報傳遞及時,加之大批江湖人協助,方才保證隊伍速度不減。
以往邊軍中的高手,每個校尉能分到一兩名就不錯了,但現在有點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的味道。
周雲戟從未打過如此富裕的仗,不免暗暗感慨:都說俠以武亂禁,可若管理得當,對國家戰力的提升,絕不止一星半點。
沈舟一眼看穿了對方的想法,“周將軍把臉上的笑容收一收,攻下金山城後,大部分江湖人會另有安排。”
武者們逍遙慣了,如果用管理士卒的法子管理他們,隻能適得其反。
見太孫一掃病態,神采奕奕,周雲戟心情愈加暢快,“早知道末將也該去混江湖的。”
沈舟拉緊韁繩,目不斜視道:“習文,從軍,學醫,還想練武,周將軍給其他人留條活路吧。”
周雲戟謙虛道:“都是半桶水瞎晃蕩。”
沈舟笑了笑,對方的軍事才華,自不必懷疑,隴右道騎兵統領的職位,足以說明一切。
而文采方麵,家裡老頭子曾給過一個四字評價:狀元之姿!
要知道,周雲戟已經二十多年沒有翻閱儒家典籍了,沈承煜卻依舊認為他可以力壓天下讀書種子,登臨金榜首甲。
至於醫術,以藥石金針壓製柔然大薩滿的血煞之力,整個中原亦無幾人能辦到。
“不愧是讀書人,真虛偽…”沈舟嘟嘟囔囔道。
周雲戟拱了拱手,不帶任何憤懣神色,“殿下一句話罵人兩次,末將佩服!”
一旁幾位邊軍副將已然習慣了太孫跟自家頂頭上司的插科打諢。
他們也想參與其中,可一看殿下那張年輕的臉龐,又不太敢。
這可是跟柔然大薩滿捉對廝殺千裡的狠人!
他們那點可憐的戰績,在對方麵前,不值一提。
邊軍和中原是有隔閡的,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生於隴右,死於草原。
八個字,便能概括多數邊軍士卒的一生。
京城的繁華,江南的煙雨…似乎都跟他們沒多大關係。
國門嘛,總是要有人守的。
老子享福,兒子吃苦的事情,他們乾不出來。
故而在聽聞山南西道建了幾座“修養城”時,邊軍士卒皆不以為然。
十六衛裡頭不乏勳貴子弟,名門之後,能投軍報國已屬不易,優待些也是應該的,不嫉妒,半點不嫉妒!
打仗苦,讀書不苦?
家裡小子每日挑燈夜讀,一雙大眼睛幾乎是趴在桌案上,哪個爹娘見了不心疼?
有時還會被先生打手板,回家後筷子都握不住了,卻佯裝無事,生怕讓父母長輩發現。
十多年苦讀,隻為了金榜題名。他們雖沒有經曆過,但亦明白其中之艱辛。
所以得知連景明十三年的狀元郎都投了軍,還參加了上次的金山城大戰後,心中那點不滿,瞬間消散了不少。
讀書人,不全是耍嘴皮子的貨色。
而等沈舟的事跡被徹底宣揚開,更是如一道驚雷在邊軍內部炸響。
太孫何等身份,居然也在北境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