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山的落日,堪稱草原一絕,天邊晚霞像是被一把大火點燃,橘黃色光芒層層暈開,美得不切實際。
但咄苾和社侖此刻卻沒有觀賞的興致。
儘管二人是三品武者,體魄遠超訓練有素的軍中士卒,可長達數個時辰的刑罰,早已耗光他們的氣機。
若再拖一段時間,必死無疑!
二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小氈房,那是他們唯一能活下去的希望!
就在夕陽即將消散的刹那,厚厚的羊毛簾,終於動了一下。
社侖用儘全身力氣,吐出口中布團,嗓音破碎不堪道:“額駙!額駙醒了!停手!”
沈舟換了一套乾淨的錦袍,頭發隨意束起,伸了個懶腰,玩味道:“喲,還活著呢?”
他故意拖長調子,顯得流裡流氣,“姨,下手太輕了。達剌乖和普速完加一起不過五萬人馬,居然敢上門威脅?”
“本來是打算剁了喂狼的,但怕您另有用途,故而暫留他們一命。”婦人雙手疊放於小腹,回答道。
旁邊幾位剛來不久的突厥高層陪著笑臉,七嘴八舌道:
“額駙,您消消火,為兩個蠢貨氣壞身子不值當。”
“來人,幫他們衝洗一番,彆讓臟血汙了額駙的眼!”
咄苾和社侖嘴角一抽,艱難地扯出一個最卑微的笑容。
冷水當頭澆下,二人表情立即失控,五官扭曲,猙獰無比。
行刑士卒輕哼道:“加了鹽,抱歉。”
社侖憋住一口氣,緩緩吐出道:“無妨,就是有點浪費。”
他努力抬起頭,真誠道:“額駙明鑒!之前…之前是在下被豬油蒙了心,胡說八道!”
咄苾臉上分不清是鹽水,還是淚水,“對對對!我們喝多了馬尿,滿嘴噴糞,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把我們當個屁放了吧!我們今後一定唯您馬首是瞻!”
他一邊說著,一邊偷看婦人的反應。
沈舟掏了掏耳朵,煩躁道:“少跟老子扯淡!我怎麼那麼不信呢?”
他走到兩人麵前,伸手戳了戳咄苾還在滲血的傷口,疼得對方直抽冷氣,“中午不挺橫的嗎?想跟我搶媳婦兒?瞪大狗眼瞧瞧,這是誰的地盤?”
活脫脫一個仗勢欺人的贅婿模樣。
咄苾忍著劇痛,哭喪著臉,“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您念在以往的情分上,饒我們一次!我們幫過鍛奴,也算側麵幫過您,對不對?”
木樁距離氈房不遠,他不信阿依努爾聽不見!
阿史那要沒了嘿!要被中原小子搶走了嘿!
即便王女沉迷情愛,無法自拔,周圍鍛奴將領能忍?
拿出一點血性來啊,大家都是草原人!
婦人無動於衷,鍛奴實權大將們小聲商量著晚上要吃什麼。
社侖心如死灰,上半身向左傾斜,儘量離咄苾遠些。
他不信在場眾人是一群傻子,連如此直白的提醒都理解不了。
能解釋當下情況的理由隻有一條,那就是周風已經俘獲了所有鍛奴高層的心。
開什麼玩笑?一個小白臉,兩年時間,讓一個傳承千年的大部落臣服?
沈舟哈哈一笑,湊近幾步,“挑撥離間?老東西,心眼挺多!”
他雙手抱胸,鼻孔朝天,囂張道:“小爺貪戀鍛奴權勢,如何呢?有本事你們也找個厲害的靠山吃軟飯啊!”
對方不以為恥,反以為豪的態度,直接把咄苾整不會了。他腦子裡一片混亂,冒著再次觸怒沈舟的風險,顫聲道:“額駙,敢問此次對抗中原大軍,三十萬鍛奴兒郎的指揮權,究竟歸誰?是阿依王女,還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