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紇心思較為純粹,很少亂想。
既然汗庭害了他父母的性命,他也沒有理由繼續為阿那瑰效力。
榮華富貴確實誘人,但跟血海深仇相比,不值一提。
趙六冷汗直流,脖子上冰涼的觸感讓他意識到,隻要自己敢說一個“不”字,身後這位沉默寡言的同伴,會毫不猶豫地劃開他的喉嚨!
“兄弟…我可沒答應啊,柔然就是一艘破船,四處漏水,傻子才會投靠!”
他一邊說著,一邊割斷女子手腕上的牛皮繩,然後像躲瘟疫一樣跳開兩步,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脖子。
雲娜眉宇間掠過一抹失望,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她深深看了姓鬱久閭的男子一眼,似乎要將對方記住。
“那便後會有期!”雲娜不再多言,冒著風雪越過界碑,踏入了弱水穹廬道。
烏紇收刀入鞘,淡淡道:“走吧,回去複命!”
趙六拍了拍胸口,平複好心情,追上道:“你說王爺為何要放雲娜回去?把她挾持在手裡,蒼梧豈不是多一張底牌?”
他沒指望身旁的“悶葫蘆”回答,自顧自猜測道:“或許糾而畢一族早已歸降,那被殿下暴揍一頓的老頭…難不成是見麵禮?”
“大手筆啊,送上一位空明境大宗師!”
趙六跟自己聊得火熱,經常分飾兩角,一唱一和。
半泉驛魚龍混雜,很多心裡話不能跟彆人袒露,多年以來,他便養成了這麼個習慣。
距離二人莫約三裡左右的雪坡後,有一男子合上冊子,貼身藏好。
趙六和烏紇身份特殊,不能以普通俘虜對待,蒼梧可以留下他們的命,但也絕不允許發生背叛之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多是寬慰雙方的言語,真正的信任,是要靠爭取的!
…
木末城。
臘月將儘,往年這個時候,中原的商隊早已絡繹不絕,滿載著絲綢茶葉的馱馬會堵住城門口,讓人寸步難行。
可今年,戰火紛飛,商路斷絕,僅存的一些貨物也以草原本土和西域來的為主,種類單調,價格卻翻了幾番。
有老牧民蹲在最繁華的“南貨街”街角,盯著緊閉的鋪麵,嘟囔道:“沒了中原人,想嘗口點心都成了奢望,唉。”
過去那些仗著貨源穩定,掙得盆滿缽滿的草原掌櫃,如今一個個困於家中,坐吃山空。
整座城池被抽去了浮華與活力,在冬日的寒風中,顯露出戒備和匱乏的灰暗底色。
城南,一處內有乾坤的宅邸內,燈火通明。
廳堂中,七八位穿著儒衫的文人,正圍坐在幾張拚起來的長案前,奮筆疾書。
上首的王老,王遠山,曾是舊梁國的翰林侍讀,以一手錦繡文章和耿直敢諫聞名中原。
“吾輩讀書人,當以脊梁撐起社稷,以筆墨滌蕩乾坤!豈能與魑魅魍魎同流合汙!”
此言,便是出自他之口。
如今,王遠山隻能在異族之地,絞儘腦汁地模仿著鄉野村夫的筆跡,編織著維係敵國軍心的謊言。
他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恍惚道:“過幾日便是除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