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寶齋的院子裡飄著桂花香。老張蹲在石榴樹下,正用豬鬃刷小心翼翼地清理那把"大順"短刀上的鏽跡。老鄰居躺在藤椅裡,捧著紫砂壺有一搭沒一搭地哼著京劇。我坐在櫃台前翻賬本,心裡盤算著這個月的收支。
"老鄰居!"老張突然喊了一嗓子,"這刀柄裡好像有東西!"
老鄰居一個激靈坐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躥過去:"輕點兒!彆硬撬!"
我趕緊湊上前,隻見老張用細針輕輕撥動刀柄尾部的銅飾,竟然挑出一小卷發黃的油紙。老鄰居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展開——紙上用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最上方赫然寫著"石門寨藏兵洞詳記"。
"這是......"老鄰居的手微微發抖,"李自成餘部的藏寶圖!"
老張瞪圓了眼:"咱不是剛從石門溝回來嗎?怎麼還有寶貝?"
老鄰居仔細研讀那張紙,眉頭越皺越緊:"不對......這上麵說的"藏兵洞"不是我們發現的地窖,而是在......"他猛地抬頭,"在水庫後麵的老君山!"
我湊過去看,隻見圖紙上山形走勢標得清清楚楚,幾個紅點旁標注著"甲三號庫丁五號庫"等字樣。最下方還有一行小字:"永昌四年臘月,副將張文秀密記"。
"張文秀?"我心頭一跳,"跟那個張守義是什麼關係?"
老鄰居眯起眼睛:"恐怕是他先祖。"
老張已經麻利地收拾工具:"那還等啥?現在就出發!"
"急什麼!"老鄰居拍開他的手,"這次得準備周全。老君山地形複雜,萬一有野獸或者......"他頓了頓,"或者其他意外呢?"
我總覺得他話裡有話。
第二天一早,我們開著那輛老金杯再次奔赴石門溝。這次帶足了裝備:強光手電、登山繩、工兵鏟,甚至還有老張不知從哪搞來的兩把軍用匕首。
秋日的太行山層林儘染,老君山像一頭蹲伏的巨獸,沉默地注視著我們這三個不速之客。按照圖紙指引,我們在半山腰一處背陰麵找到了被藤蔓遮掩的洞口。
"就是這兒!"老張揮舞柴刀砍斷藤蔓,露出個黑黝黝的洞口。冷風從洞裡湧出,帶著股陳年的黴味。
老鄰居打亮手電往裡照,光束照出一條向下延伸的天然隧道,洞壁上有人工開鑿的痕跡。我們魚貫而入,沒走多遠就發現地上散落著幾個鏽跡斑斑的箭頭。
"小心機關!"老鄰居突然拽住我,"你們看地麵。"
借著手電光,我看到前方地麵上有幾塊顏色略淺的石板,排列得極有規律。老鄰居撿起塊石頭扔過去,"哢嗒"一聲,石板下彈出一排生鏽的鐵蒺藜!
老張倒吸一口涼氣:"這他娘的是要人命啊!"
我們小心翼翼地繞過機關區,隧道突然變得寬敞,眼前出現一個巨大的天然溶洞。手電光照過去,所有人都驚呆了——
洞內整整齊齊碼著數十口木箱,大部分已經腐朽開裂,露出裡麵的兵器:長矛、腰刀、弓箭,甚至還有兩門小型火炮!角落裡堆著十幾個陶甕,揭開一看,全是發黑的糧食。
"這是......"我的聲音在洞裡回蕩,"一個軍火庫?"
老鄰居的手電光停在洞壁上:"不止。"
我們這才注意到,洞壁上刻滿了字。湊近看,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和籍貫:"王二虎,米脂人李栓柱,延安府人趙狗兒,榆林衛人"......
"大順軍的花名冊。"老鄰居的聲音有些發顫,"這些都是李自成的老兵。"
老張突然在洞深處喊:"你們快來看!"
我們循聲過去,發現洞底居然彆有洞天——用青磚砌著三間小屋,門框上還貼著褪色的春聯。推門進去,屋裡桌椅板凳一應俱全,炕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灶台上的鐵鍋裡甚至還有半鍋已經碳化的小米粥!
"這......"我頭皮發麻,"像是有人剛離開不久......"
老鄰居檢查了桌上的油燈,燈撚還是軟的:"最多半年。"
我們分頭搜索,我在裡屋發現了一個樟木箱子,打開一看,是幾套疊得整整齊齊的粗布衣裳,上麵放著封信。信封上寫著:"見信者親啟"。
老鄰居戴上手套拆開信,我們三個腦袋湊在一起看:
"後來人:
餘乃大順驍騎營百戶張成之後,祖上隨李闖王兵敗後隱居於此。民國三十六年,族叔張守義盜墓惹禍,曾藏身地窖。餘自幼聽祖父講述藏兵洞往事,十年前循跡尋來,發現此處竟仍有族人隱居!
洞中七老皆年過九旬,乃先父同袍之後。彼等終生守此秘密,隻為完成先祖遺命——看守大順最後血脈。
今七老相繼離世,餘將護送最後一位幼主返鄉。洞中器物乃曆史見證,望妥善處置。
張氏後人張永年
庚子年仲秋"
信紙從老鄰居手中飄落,我們三個麵麵相覷。
"所以......"老張結結巴巴地說,"直到去年,這裡還住著李自成的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