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內的雨季終於迎來了短暫的停歇，陽光透過潮濕的空氣，在還劍湖麵灑下細碎的金斑。我們坐在湖畔的老咖啡館裡，老鄰居麵前攤開一本從陳女士家借來的族譜，指尖停在一頁泛黃的紙張上——那裡記載著永樂年間一艘官船的沉沒方位。
"南定省紅河口外二十裡……"老鄰居低聲念道，眼鏡片上反射著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這艘船載的是交趾布政使司的貢品，有青花瓷、漆器，還有——"他的聲音忽然頓住，"十五尊金銅佛像。"
我心頭一跳。前幾天混混賣給我們的那尊銅佛，底座確實刻著"永樂年製"四個字。
老張正往咖啡裡加第三勺煉乳，聞言差點打翻杯子："等等，那尊佛該不會是……"
"貢品清單上的第十五尊。"老鄰居合上冊子，目光掃過咖啡館外的人流，"而且有人比我們更清楚它的價值。"
順著他的視線，我看見巷口閃過一抹熟悉的綠色——正是昨夜在茶館外窺探的身影。
陳女士風風火火地趕到現場，臉上還帶著些許焦急之色。她快步走到眾人麵前，來不及喘口氣，便迫不及待地開口說道：“我有一個重要的消息要告訴大家！”
眾人見狀，紛紛圍攏過來，一臉好奇地看著她。陳女士深吸一口氣，稍稍平複了一下情緒，然後緩緩說道：“我父親今天早上在整理閣樓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一個檀木匣子。”
說到這裡，陳女士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那個檀木匣子的樣子。過了一會兒，她接著說：“那個匣子看上去有些年頭了，上麵還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我父親打開匣子一看，裡麵竟然裝著半塊魚形銅符！”
聽到這裡，眾人都不禁發出一陣驚歎聲。陳女士見狀，連忙從包裡拿出一個用手帕包裹著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打開手帕，露出了那半塊魚形銅符。
眾人定睛一看，隻見那銅符上刻著“交趾布政使司勘合”的字樣，字跡雖然有些模糊，但依然能夠辨認出來。
“這是明朝的官憑啊！”這時，老鄰居突然激動地叫了起來。他顫抖著雙手，接過銅符，仔細端詳著，仿佛那銅符是一件稀世珍寶一般。
老鄰居一邊看，一邊喃喃自語道：“當年商船出海，都需要將這種銅符一分為二，一半留在岸上，一半隨船帶走……”
陳女士點了點頭，接口說道：“沒錯，我父親也是這麼說的。他還說，這匣子在他祖父那一代就已經沒人動過了。”
眾人聽了，都對這個神秘的檀木匣子充滿了好奇。尤其是當他們得知這半塊銅符可能與那艘沉船有關時，更是興奮不已。
我們決定再去南定省走一趟。臨出發前，老鄰居卻突然拐進一家五金店，買了捆尼龍繩和強光手電。老張咧嘴一笑："好家夥，這是要下海摸寶啊？"
南定的漁村比上次來時更顯破敗。潮水退去後，露出大片黑褐色的灘塗，幾艘破木船歪斜地陷在泥裡。帶路的漁民指著遠處一道隱約的礁石線："老一輩說，那裡沉過中國大船，起風時還能聽見銅鑼聲。"
我們在灘塗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不時踢到些碎瓷片。突然，走在前麵的老張一個趔趄——他的軍靴陷進了泥裡，帶出半截鏽蝕的鐵鏈。
"錨鏈！"老鄰居蹲下身，扒開潮濕的泥沙。鐵鏈末端連著塊巴掌大的青銅碎片，上麵密布著海洋生物留下的孔洞，但依然能辨認出雲龍紋的輪廓。
陳女士突然拽了拽我的袖子。順著她示意的方向望去，百米外的礁石堆旁，那個綠衣人正舉著望遠鏡朝我們張望。
傍晚時分，我們找到村裡唯一還營業的小旅館。老板是個獨眼老頭，聽說我們要找潛水裝備，露出意味深長的笑："上個月也有中國人來打聽沉船……"他指了指自己失明的左眼，"結果就這樣回去了。"
老鄰居不動聲色地塞過去幾張美元。老頭掂了掂鈔票，從櫃台下摸出三套鏽跡斑斑的水肺："漲潮前必須回來，否則會被洋流卷進海溝。"
半夜裡，我們借著月光摸到海邊。老張負責望風，我和老鄰居穿戴好裝備。正當我們檢查氧氣瓶時，陳女士突然從暗處跑來，手裡攥著把老式信號槍："父親讓我帶來的——小心綠衣服的人，他們不是普通尋寶的。"
海水比想象中冰冷。水下能見度極低，手電光柱裡隻有翻滾的泥沙和偶爾遊過的小魚。老鄰居在前方引路，忽然停在一塊突出的礁石旁——石縫裡卡著個青花瓷瓶，瓶身覆滿珊瑚，但龍紋的釉色依然清晰可辨。
再往前，海底陡然凹陷。手電照下去，我不禁屏住呼吸：一艘木質沉船的輪廓隱約可見，船體被海藻包裹得像頭沉睡的巨獸。我們小心地靠近，發現甲板上散落著大量瓷片，還有幾個相對完整的陶罐。
老鄰居遊向船尾，那裡歪斜著半扇雕花艙門。他剛伸手去推，一陣急促的水流突然襲來——不是自然洋流，而是蛙蹼攪動的痕跡！
綠衣人！
暗流中有金屬的冷光閃過。我拚命遊過去，看見老鄰居正和一個穿潛水服的人糾纏，對方手裡的潛水刀已經劃破了他的氧氣管。氣泡翻湧中，我抓起海底的半截船槳狠狠掄過去……
浮出水麵時，東方的天際已經泛白。老張在岸邊急得直跳腳，見我們拖上來個昏迷的綠衣人，嚇得煙都掉了："你們這是撈寶還是撈人啊？"
扒開那人的潛水帽，露出的臉讓我們都愣住了——竟是會安那個賣漆器的老漢！老鄰居從他腰間搜出個防水袋，裡麵裝著半塊魚形銅符，正好與我們帶來的那半塊嚴絲合縫。
"所以那些混混是你指使的？"老張踢了踢昏迷的老漢，"就為找這玩意兒？"
陳女士卻盯著銅符上的刻痕，臉色越來越白："這不是普通的勘合……"她翻過銅符，露出底部細如發絲的銘文，"上麵記載著張輔撤軍時埋藏的兵器庫位置。"
海浪輕輕拍打著礁石。遠處傳來漁船的馬達聲，新的一天開始了，而四百年前的秘密，終於浮出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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