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降落在舊金山國際機場時，我的耳朵還在嗡嗡作響。老張坐在我旁邊，腰板挺得筆直，活像一尊門神。老鄰居靠窗，鼻子幾乎貼在玻璃上，貪婪地看著窗外的異國風景。
"到了到了！"老鄰居拍著我的肩膀，聲音裡透著興奮，"小吳，你說這美國人的古玩市場，能比咱潘家園強？"
我揉了揉太陽穴："強不強不知道，但肯定不一樣。聽說唐人街裡有些老物件，在國內都絕跡了。"
老張哼了一聲："彆抱太大希望。這年頭，真東西少，騙子多。我在部隊那會兒就聽說過，有些洋鬼子專門做舊貨騙中國人。"
我們三個拖著行李走出機場，舊金山的風迎麵吹來，帶著海腥味和一絲陌生的氣息。我叫了輛出租車，司機是個華裔老頭，一聽我們是從北京來的，立刻打開了話匣子。
"三位是來旅遊還是做生意？"司機從後視鏡裡打量著我們。
"算是...尋寶吧。"我笑了笑。
"哦？古玩？"司機眼睛一亮，"那你們可來對地方了。唐人街"珍寶閣"的林老板，手裡有不少好東西。不過..."他欲言又止。
老張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停頓："不過什麼？"
司機搖搖頭："沒什麼，就是...最近那邊不太平。你們外地人，小心點。"
出租車在一條掛滿紅燈籠的街道前停下。眼前的景象讓我們三個都愣住了——飛簷翹角的中式牌樓，繁體字的招牌，穿著唐裝的行人，恍惚間我以為回到了上個世紀的廣州。隻是街角那個賣熱狗的小推車，還有遠處高聳的摩天大樓，提醒著我這裡確實是美國。
"先找個地方住下吧。"我說著，帶頭走進了一家名為"龍門客棧"的旅店。前台是個染著金發的華裔女孩，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卻帶著濃重的美國腔。
安頓好行李，已是傍晚時分。我們決定先去街上轉轉，熟悉環境。唐人街的夜晚比白天更熱鬨，霓虹燈與紅燈籠交相輝映，中餐館裡飄出熟悉又陌生的香味。
"你們聞到了嗎？"老鄰居突然停下腳步，鼻子抽動著，"這是...檀香？"
我們循著氣味，拐進一條小巷，在一家不起眼的店鋪前停下。門楣上掛著"珍寶閣"的匾額，正是出租車司機提到的那家店。櫥窗裡陳列著幾件瓷器，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進去看看？"我提議。
老張卻拉住了我："等等。"他指了指店門口——兩個穿著花襯衫的亞裔青年正堵在門口，其中一個正對著店裡大聲嚷嚷。
"林老頭，你這破碗值幾個錢？我出五百美金已經夠給你麵子了！"那青年操著一口廣東腔的普通話，語氣囂張。
我們悄悄靠近，透過玻璃門看到店內情形。櫃台後站著一位六十多歲的清瘦老人，旁邊是個二十出頭的姑娘，兩人臉色都不好看。
"趙先生，這是我家傳了三代的乾隆官窯，五百美金連個碎片都買不到。"老人聲音顫抖卻堅定。
"少廢話！"被稱作趙先生的青年猛地拍了下櫃台，"你這破店還想不想開了？"
老張的拳頭已經攥緊了。我了解他，這個退伍軍人最見不得這種欺負人的事。我輕輕按住他的肩膀，示意先看看情況。
就在這時，那個趙姓青年突然伸手去摸姑娘的臉："要不這樣，林秀妹妹陪我去喝杯酒，這價錢咱們好商量..."
"住手！"老張再也忍不住了，一個箭步衝進店裡。我和老鄰居趕緊跟上。
店裡的幾個人都愣住了。趙姓青年轉過頭，上下打量著老張："喲，哪來的老東西？關你屁事！"
老張站得筆直，雖然已經人過中年，但軍人的氣勢絲毫不減："欺負老人和姑娘，算什麼本事？"
我趕緊上前，擋在老張和那青年之間："幾位，有話好說。這瓷器若是真品，五百美金確實太低了。"
趙姓青年冷笑一聲："你算哪根蔥？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平靜地說，"但我知道真正的收藏家不會這樣談生意。"
老鄰居此時已經湊到櫃台前，戴上老花鏡仔細看那件瓷器。他輕輕碰了碰我的胳膊，低聲道："是真東西，乾隆年間的青花纏枝蓮紋碗，品相完好，市場價至少兩萬美金。"
我心中有數了，轉向那位林老板："老先生，這件東西我願意出一萬八美金，您看如何？"
林老板和林秀都驚住了。趙姓青年的臉色變得難看："媽的，敢搶我趙鐵柱的生意？"
老張往前一步："怎麼，想動手？"他雖然年紀不小，但一米八幾的個頭和結實的肌肉，讓那兩個混混明顯退縮了。
趙鐵柱惡狠狠地瞪著我們："好，很好！你們給我等著！"說完，帶著同夥摔門而去。
店裡一時安靜下來。林秀先回過神來，向我們深深鞠了一躬："謝謝三位先生！"
林老板也連連道謝，非要請我們喝茶。在後麵的小客廳裡，我們了解到更多情況。原來趙鐵柱是當地一個小幫派的頭目，專門欺負唐人街的小商戶，強買強賣。林老板祖上是清末來美的華工，這家店傳了三代，近些年生意不好，趙鐵柱就盯上了他家的幾件傳家寶。
"你們不該得罪他的。"林老板憂心忡忡，"他一定會報複。"
老張拍拍胸脯："怕什麼！我老張當兵時，一個能打他那樣的三個！"
我瞪了老張一眼，轉向林老板："您放心，我們不會連累您。不過，您店裡還有其他好東西嗎？我們確實是來尋寶的。"
林老板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女兒。林秀點點頭："爸，這三位先生幫了我們，而且看得出是懂行的人。"
最終，林老板帶我們看了他的珍藏——幾件晚清的外銷瓷，一套民國的象牙麻將，還有幾幅嶺南畫派的作品。老鄰居如獲至寶，一件件仔細查看，不時發出讚歎。
"林老板，您這些可都是好東西啊！怎麼不拿到拍賣行去？"老鄰居問道。
林老板苦笑："沒有門路啊。而且...趙鐵柱那些人盯著，我連店門都不敢出太遠。"
我心中一動："如果我們幫您解決趙鐵柱的問題，您願意和我們合作嗎？我們可以把這些東西帶回國內，賣個好價錢，利潤分成。"
林秀眼睛一亮："真的能解決趙鐵柱嗎？"
老張豪氣乾雲："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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