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人碼頭的海風裹挾著鹹腥味撲麵而來。我站在45號倉庫對麵的小餐館裡，透過沾滿油漬的窗戶觀察著那座鏽跡斑斑的鐵皮建築。老張在碼頭東側蹲點，老鄰居和林秀則在旅店守著那幾塊瓷片——我們分頭行動，以防萬一。
手表指針指向九點四十五分。距離約定的交易時間還有十五分鐘，但倉庫周圍已經出現了幾個可疑人影。兩個穿黑夾克的亞裔青年在門口抽煙，不時東張西望；一輛沒有牌照的麵包車停在側門，發動機一直沒熄火。
我啜了口已經涼透的咖啡，思考著杜老板昨天透露的信息。那些瓷片不僅是古董，更可能是某個重大曆史謎題的鑰匙——太平天國聖庫寶藏的線索。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是老張發來的短信："西側有動靜，越南幫的人來了。"
我悄悄挪到餐館西側的窗戶，果然看見三輛摩托車呼嘯而至。為首的騎手摘下頭盔，露出一張狹長的臉——是阮文雄。他們停在倉庫背麵，與那兩個黑衣青年交談了幾句，隨後消失在側門。
就在這時，餐館的門被推開，鈴鐺清脆地響了一聲。我本能地把手伸向藏在腰間的小刀，回頭看見一個白發老人拄著拐杖走了進來。他穿著考究的灰色唐裝，右手拇指上戴著一枚翠綠的玉扳指。
老人徑直走到我的桌前，用帶著濃重廣東口音的普通話問："可以坐這裡嗎？風景不錯。"
我警惕地環顧四周——餐館裡至少有三張空桌，他為何偏要拚桌？老人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慮，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慢慢展開——裡麵是一塊青花瓷片，花紋與我們手中的如出一轍！
"吳先生不必緊張。"老人自顧自地坐下，"老朽司徒保，洪門致公堂舊金山分舵主。這塊瓷片，想來你應該認得。"
我的手指在桌下悄悄按下了手機上的緊急通話鍵——老張現在應該能聽到這邊的對話。
"司徒先生有何指教？"我強迫自己保持鎮定，目光卻無法從那塊瓷片上移開。
老人招手向服務員要了壺龍井，慢條斯理地斟了兩杯："指教不敢當。隻是不忍看幾位大陸同胞被趙鐵柱那等小人蒙騙。"他抿了口茶，"這些瓷片背後的故事，杜老兒告訴你多少？"
"太平天國？西什庫教堂？"我試探道。
司徒保輕笑一聲："皮毛而已。"他壓低聲音，"同治三年，天京陷落前，忠王李秀成密令心腹將聖庫財寶分批轉移。其中一批由他的副將林鳳祥帶出，輾轉到了北京西什庫教堂。"
我的手機裡傳來老張輕微的呼吸聲，證明他正在監聽。司徒保似乎也察覺到了，但並未點破。
"林鳳祥..."我猛然想起，"林老板的祖先？"
"聰明。"司徒保讚賞地點頭，"林家世代守護這個秘密，直到..."他話鋒一轉，"趙鐵柱的祖父趙大麻子，當年是教堂雜役，偷聽到這個秘密，卻隻得到幾塊破碎的瓷片。他們趙家三代人都在尋找完整的線索。"
"為什麼現在突然動手？"
司徒保從懷中取出一張發黃的老照片，推到我跟前。照片上是四塊拚合在一起的青花瓷片，組成一個完整的圖案——一朵盛開的蓮花，花心處刻著"太平"二字。
"第四塊瓷片最近在台灣現身，被一個日本收藏家買走。"司徒保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趙鐵柱與日本人有勾結，他急著湊齊瓷片，就是為了賣給日本人。"
我仔細端詳照片，突然發現蓮花圖案與我們瓷片上的纏枝蓮紋極為相似，隻是角度不同。
"所以這些瓷片..."
"是藏寶圖。"司徒保斬釘截鐵地說，"拚合起來能指示聖庫財寶的下落。我們洪門守護這個秘密百餘年，絕不能讓國寶流落異邦。"
餐館的門再次被推開，兩個彪形大漢走了進來，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我們。司徒保不動聲色地將瓷片和照片收回懷中。
"趙鐵柱的人。"他低聲道，"吳先生，考慮一下合作如何？我手上有第三塊瓷片，加上你們的兩塊，隻差台灣那塊。事成之後，財寶歸國，我們隻要榮譽。"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那兩個大漢已經走到桌前。其中一個拍了拍我的肩膀："趙老板等得不耐煩了，走吧。"
司徒保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告訴趙鐵柱，洪門司徒保問候他。"那兩個大漢聞言臉色驟變，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
趁這個空檔，我迅速給老張發了條短信："洪門介入，暫緩行動。"
跟著兩個打手走向倉庫時，我的大腦飛速運轉。司徒保的出現讓局勢更加複雜，但同時也提供了新的機會。如果真如他所說，這些瓷片關係到太平天國的寶藏，那價值就遠非金錢可以衡量了。
倉庫裡燈光昏暗，空氣中彌漫著魚腥味和機油味。趙鐵柱坐在一張破舊的辦公桌後，身旁站著金大成和幾個手下。角落裡，林老板被綁在一把椅子上，嘴角有血跡，但看起來沒有生命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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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片帶來了嗎？"趙鐵柱開門見山。
我攤開雙手："先放人。"
趙鐵柱冷笑一聲，打了個響指。金大成走到林老板身邊，掏出一把蝴蝶刀在他眼前晃了晃："老東西嘴挺硬，不知道手指頭硬不硬？"
"住手！"我厲聲道，"你敢動他一下，永遠彆想得到瓷片！"
趙鐵柱眯起眼睛："那你現在打電話，讓你的人把瓷片送來。"
我正猶豫間，倉庫大門突然被撞開，老張如同猛虎般衝了進來，一個肘擊放倒了門口的打手。場麵瞬間大亂，金大成怒吼著撲向老張，其他人也紛紛亮出武器。
"趴下！"老張朝我大喊，同時一個側踢將金大成踹飛數米。
我趁機衝向林老板，解開他的繩索。就在這時，倉庫的側門也被撞開，阮文雄帶著幾個越南幫成員衝了進來，手裡都拿著鋼管。
"趙鐵柱！你騙我！"阮文雄用生硬的中文吼道，"說好隻抓人，不動洪門的東西！"
三方人馬在倉庫中央混戰成一團。我扶著林老板往出口移動，卻被趙鐵柱攔住了去路。他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槍，黑洞洞的槍口直指我的眉心。
"瓷片，交出來。"他一字一頓地說。
千鈞一發之際，倉庫頂棚突然傳來一陣巨響，幾個煙霧彈從天而降。濃煙瞬間充滿了整個空間，咳嗽聲和咒罵聲此起彼伏。有人抓住我的手臂，我本能地要反抗，卻聽到林秀的聲音："這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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