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冬天冷得刺骨,聚寶齋的暖氣片嗡嗡作響,老張用他那雙大手摩挲著一隻青花瓷碗,眯著眼睛看了半天,最後搖搖頭:“民國仿的,底釉太新,不值錢。”老鄰居坐在櫃台後麵,慢悠悠地啜著一杯普洱,笑道:“老張,你這眼力見長啊!”
我正翻著一本舊書,聞言抬頭:“老張最近可沒少下功夫,天天泡潘家園,連嫂子都抱怨了。”
老張嘿嘿一笑,大臉上皺紋舒展:“咱當兵的時挖過戰壕,見過不少老物件,就是那時候不懂。現在跟著你們混,總得學點真本事。”
老鄰居放下茶杯,從抽屜裡摸出一張泛黃的地圖,鋪在桌上:“你們看看這個。”
那是一張手繪的新西蘭北島地圖,上麵用紅筆圈了幾個地方,旁邊還有潦草的筆記,寫著“毛利玉器”“清代外銷瓷”“19世紀華工遺物”之類的字眼。
“哪兒來的?”我湊近看。
“前陣子收了一批舊書,夾在裡頭。”老鄰居推了推老花鏡,“我查了查,這地圖至少是三十年前的東西,畫圖的人估計是個老華僑,專門在新西蘭搜羅中國老物件。”
老張眼睛一亮:“那咱是不是也能去碰碰運氣?”
我盯著地圖,心裡盤算著。聚寶齋生意不溫不火,這幾年國內古玩市場越來越難做,真東西少,假貨多,撿漏的機會越來越少。如果能去海外淘點寶貝,說不定真能翻身。
“行,咱們去一趟。”我一拍桌子,“就當旅遊了,順便看看能不能帶點好東西回來。”
老鄰居笑了:“你小子,就是膽子大。不過新西蘭那邊華人不少,說不定真能打聽到點門路。
半個月後,我們仨站在奧克蘭機場,南半球的陽光曬得人睜不開眼。老張眯著眼睛四處張望:“這地方跟北京倒著過啊,咱們冬天,他們夏天。”
老鄰居拎著行李,慢悠悠地說:“先找個地方住下,明天再去打聽。”
我們在市中心租了間民宿,房東是個廣東老華僑,姓陳,六十多歲,說話帶著濃重的粵語口音。聽說我們是來淘古玩的,他咧嘴一笑,露出幾顆金牙:“你們來得巧,過兩天有個私人拍賣會,都是老東西,不少是從中國流出來的。”
“在哪兒?”我趕緊問。
陳叔神秘地壓低聲音:“在霍克斯灣,離這兒有點遠,不過值得一去。”
晚上,我們仨在附近的酒吧喝酒。奧克蘭的夜生活熱鬨,街上金發碧眼的洋人三三兩兩,酒吧裡音樂震耳欲聾。老張喝不慣洋酒,皺著眉頭灌啤酒,老鄰居倒是悠然自得,小口抿著威士忌。
我正打量著周圍,忽然注意到吧台邊坐著一個亞裔女人,黑發披肩,側臉線條柔和,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手裡捏著一杯紅酒,獨自一人。
她似乎察覺到我的目光,轉過頭來,衝我微微一笑。
我愣了一下,也點頭示意。
老鄰居在旁邊低聲笑道:“怎麼,看上了?”
“彆瞎說。”我有點尷尬,但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那女人端起酒杯,朝我走過來,用帶著點口音的英語問:“中國人?”
“對,北京來的。”我回答。
她眼睛一亮,切換成流利的中文:“我也是華人,不過從小在這兒長大。”
我們聊了起來。她叫林雨,父母是早年移民來的福建人,她自己在新西蘭讀完大學,現在在一家畫廊工作。聽說我們是來找古董的,她顯得很感興趣。
“霍克斯灣那邊確實有不少老東西,尤其是華工留下的。”她抿了一口酒,“不過要小心,有些拍賣會背後的人……不太乾淨。”
“什麼意思?”我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