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傍晚,聚寶齋剛上了門板,老鄰居從裡屋抱出個牛皮紙信封,上頭蓋著俄羅斯科學院的火漆印。“早上郵差塞門縫裡的,”他把信封往八仙桌上一放,鏡片在燈光下閃了閃,“寄件人叫安娜·伊萬諾娃,說是東方文獻研究所的。”
老張正擦著個晚清青花瓷瓶,聞言把抹布一甩:“俄羅斯人?找咱乾啥?倒騰沙皇的鼻煙壺?”他前年在基輔收過個鑲寶石的銀鼻煙壺,結果是義烏產的高仿,氣得三天沒吃炸醬麵。
我懷著滿心的期待,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仿佛裡麵裝著的是一件無比珍貴的寶物。信封被緩緩打開,一張燙金的邀請函展現在我的眼前。邀請函的設計精美,金色的字體在陽光下閃耀著光芒,給人一種莊重而神秘的感覺。
我仔細端詳著這張邀請函,發現上麵的文字是俄文,但在下方還貼心地附上了中文翻譯。原來,這是研究所的邀請,他們最近新入藏了一批黑水城出土的西夏文殘卷,並且得知我們的“聚寶齋”在西夏文獻方麵有過深入的研究。因此,他們誠摯地邀請我們以“特邀顧問”的身份前往聖彼得堡,協助他們對這批殘卷進行鑒定。
邀請函的附件裡還有幾張殘卷的照片,我迫不及待地將它們取出來。照片中的紙張呈現出一種淡淡的黃色,顯然是因為年代久遠而導致的自然變色。然而,更引人注目的是殘卷上的字跡,它們猶如用刀刻一般,線條清晰,棱角分明,透露出一種古樸而剛勁的氣息。
“黑水城?”老張湊過來看,“是不是內蒙古那地兒?科茲洛夫當年刨出一堆西夏寶貝的地兒?”他前陣子剛啃完一本《沙俄探險隊在中亞》,現學現賣。
老鄰居沒吭聲,拿起放大鏡對著照片瞅。突然他手指一頓:“你們看這殘卷邊緣——”我湊近一瞧,經文天頭處有塊暗紅色斑痕,像乾涸的血漬,旁邊還有一行極細小的字,筆畫蜷曲得像蟲子。“像是契丹小字,”老鄰居喃喃道,“‘勿信冬宮之人’……冬宮?”
我心裡咯噔一下。冬宮博物館我去過,裡頭光西夏文獻就鎖了好幾個庫房,全是當年科茲洛夫從黑水城搬回來的。這血痕和小字是啥意思?警告?
“邀請函上說,殘卷裡還夾著張地圖。”我翻到下一頁照片,是張羊皮紙手繪地圖,畫著西伯利亞的山林輪廓,中心標著“黑水城”,但位置比內蒙古的黑水城偏北好多,旁邊畫著個烏鴉抓月的符號,俄文標注“科茲洛夫1911年未公開挖掘點”。
“1911年?”老張掰著手指頭算,“科茲洛夫不是1909年就回國了嗎?”
老鄰居推了推眼鏡:“沙俄檔案裡記載,科茲洛夫第二次考察後,確實有批文物沒入藏冬宮。當年他雇的向導在回憶錄裡提過,說‘在極北密林裡埋了個鐵箱子’。”他起身從書架上抽出本舊書,封麵寫著《科茲洛夫探險日記未刊稿)》複印件,“你們看這段——‘1911年7月,於葉尼塞河上遊遇暴雨,隨從病亡,不得已將部分經卷封於銅匣,藏於古刹遺址。’”
正說著,外頭傳來汽車喇叭聲。我撩開竹簾一看,是街口修鞋匠老孫的兒子,在旅行社當導遊,這會兒舉著個油紙包站在門口:“吳哥,張叔,劉叔老鄰居姓劉,我們平時喊慣了老鄰居),剛從俄羅斯帶回來的列巴,嘗嘗鮮!”
老張接過列巴,掰了塊塞進嘴裡,嚼得直皺眉:“跟磚頭似的。”老鄰居卻盯著油紙包上的俄文字母,突然說:“這包裝紙……是聖彼得堡‘葉利謝耶夫斯基’食品店的,老牌子了,離冬宮不遠。”
我看著桌上的邀請函和地圖,心裡那股尋寶的熱乎勁兒又上來了。去俄羅斯,看西夏殘卷,找科茲洛夫藏的東西——這事兒比在潘家園撿漏刺激多了。
“去不去?”我問。
老張把列巴往桌上一放,眼睛亮得像燈泡:“去!咋不去?我還沒見過北極熊呢!”
老鄰居沒說話,拿起地圖對著燈光照,半晌才說:“得先查查安娜·伊萬諾娃的底細。俄羅斯漢學界水很深,尤其是搞西夏學的,跟情報機構多少有點牽扯。”他頓了頓,又翻出個筆記本,“還有這‘勿信冬宮之人’,當年科茲洛夫的助手裡,有個叫彆洛夫的,後來進了克格勃,專門管文物走私……”
我知道老鄰居的性子,凡事都要盤清楚。可這趟活兒透著邪乎,也透著誘惑。西夏文殘卷、未公開的地圖、血痕和警告——就像在潘家園地攤上瞅見個裹著泥巴的青花瓷,明知可能是坑,也忍不住想拿起來敲敲。
“這樣,”我給自己倒了杯二鍋頭,“老張,你去把咱那套海關申報單找出來,上次去阿富汗帶回來的羅盤、放大鏡都得裝箱。老鄰居,你查查安娜的論文,再找找在聖彼得堡的華人朋友,咱得有個落腳的地兒。”
老張應聲去了,腳步咚咚響。老鄰居戴上老花鏡,開始翻查電腦裡的資料,鍵盤聲嗒嗒響。我走到窗前,看著潘家園夜市的燈亮起來,像一串模糊的星星。十多年了,從在鬼市打著手電筒摸黑尋寶,到現在要去萬裡之外的俄羅斯刨西夏的老底,這日子,還真沒活膩。
桌上的邀請函在燈光下泛著微光,俄文字母像一個個小蝌蚪,遊進心裡頭。聖彼得堡,西夏殘卷,還有那個畫著烏鴉的地圖——這趟遠門,保準兒少不了故事。就像老鄰居常說的,尋寶這事兒,急不得,得慢慢品,跟熬老火湯似的,時間越長,味兒越足。
聖彼得堡的六月,白夜把淩晨三點泡成琥珀色。我和老張、老鄰居貓在冬宮博物館後門的石柱陰影裡,風衣領口緊裹著脖子。老鄰居手裡捏著個黃銅羅盤,指針在“艾爾米塔什”的俄文字母牌下輕輕震顫——這玩意兒是他從天津鬼市淘的,民國時期盜墓賊用的“袖裡乾坤”,據說能探陰宅地氣,這會兒卻用來對著花崗岩牆麵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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