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加爾湖的寒風像把淬了冰的刮刀，貼著臉頰刮過時能清晰感受到皮膚被割裂般的刺痛。我裹緊羽絨服，望著眼前這片浩瀚的冰原，遠處的冰裂紋如同大地的傷疤，在慘白的陽光下泛著幽藍的光。老鄰居蹲在冰麵旁，用特製的鑽頭取了塊冰芯，對著陽光細看：“冰層厚度超過四米，1911年的沉船，應該就封在這下麵。”
安娜鋪開泛黃的沙俄航運記錄，手指在密密麻麻的俄文間遊走：“科茲洛夫當年確實包下過一艘蒸汽貨船‘葉卡捷琳娜號’，目的地標注為‘伊爾庫茨克’，但返程記錄卻憑空消失了。”她的指甲輕點在地圖上貝加爾湖的位置，“根據老水手的傳說，那年冬天湖麵突現風暴，整艘船連人帶貨沉入湖心，再沒浮上來。”
老張搓著凍得通紅的手，哈出的白氣瞬間凝成冰晶：“咱就這麼乾瞪眼？總得想個法子下去啊！”他話音剛落，冰麵遠處突然傳來“哢嚓”一聲脆響，驚得眾人下意識後退。娜塔莎牽著幾匹布裡亞特矮馬走來，馬鞍上捆著潛水裝備——那是她連夜從烏蘭烏德黑市搞來的二手貨，橡膠麵罩上還沾著鹽漬。
“從冰縫下去。”她指著百米外一道蜿蜒的裂痕，“去年冬天，我跟著獵人在那兒捕過魚，裂縫直通湖底暗流。”她的眼神掃過眾人，最後落在安娜身上，“但得有人留在冰麵接應，潛水服隻夠三個人。”
老鄰居二話不說，開始整理裝備。他從背包裡掏出個油紙包，裡麵是用蜂蠟密封的防水相機：“1970年代的蘇聯貨，我改裝過。就算撈不到金冊，拍下證據也算沒白來。”老張則扛起便攜式氧氣瓶，金屬閥門在低溫下結著白霜，他嘟囔著：“當年在海軍陸戰隊學過潛水，沒想到老了還能派上用場。”
冰層裂縫邊緣的冰壁如同水晶雕刻，泛著詭異的藍紫色光芒。我套上笨重的潛水服，橡膠的刺鼻氣味混著湖水的腥冷撲麵而來。安娜調試著水下對講機，俄語指令聲在寂靜的冰原上格外清晰：“保持三米間距，每十分鐘報一次位置。娜塔莎，你打頭陣。”
順著繩索滑入冰縫的瞬間，刺骨的湖水灌進領口，像無數根冰針刺進皮膚。水下的世界一片混沌，手電筒的光束隻能照亮前方數米，能見度極低。娜塔莎的身影在幽藍的光影中忽隱忽現，她腰間的匕首寒光閃爍，隨時準備割斷纏住的水草。
“注意！右前方有漩渦！”對講機裡突然傳來安娜的警告。我轉頭望去，隻見暗流卷起的泥沙形成巨大的黑色漏鬥，正將周圍的雜物瘋狂吸入。老張反應迅速，一把拽住我的手臂，借著水流的衝力向左側躲避。水草擦過麵罩的瞬間，我仿佛看見有蒼白的手影在渾濁中晃動，心臟猛地縮緊。
不知下潛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現一團巨大的黑影。娜塔莎打出手勢，眾人放緩速度。當光束照亮殘骸的瞬間，鏽跡斑斑的船錨、斷裂的桅杆清晰可見——正是“葉卡捷琳娜號”。船身傾斜著卡在礁石間，木質甲板早已腐爛，露出扭曲的金屬骨架，像一具沉睡百年的巨獸骸骨。
老鄰居率先遊向船艙入口，防水相機的快門聲在水下悶悶響起。船艙內堆積著無數木箱，標簽上的俄文早已模糊不清，撬開其中一個，裡麵竟是成捆的西夏文經卷，絲綢封麵在水中輕輕飄動，宛如幽靈的裙裾。“科茲洛夫果然私藏了更多！”老張的聲音在對講機裡帶著顫抖。
就在這時，水下突然傳來劇烈震動。安娜急促的聲音響起：“有螺旋槳聲！快撤離！”我轉頭望去，透過渾濁的湖水，隱約看見一艘潛水艇的輪廓正快速逼近。艙門打開，幾道人影魚貫而出——是謝爾蓋的手下，他們裝備精良，高壓水槍在水中劃出銀色的死亡弧線。
“散開！”娜塔莎大喊一聲，匕首出鞘。她身形靈活地躲過水流衝擊，與一名黑衣人纏鬥在一起。老鄰居趁機將幾卷珍貴經卷塞進防水背包，卻被另一人用電擊槍擊中。我奮力遊過去支援，卻被高壓水流掀翻，腦袋重重撞在船梁上，眼前頓時一片模糊。
混亂中，老張突然抓住我的手臂，指著船艙深處的鐵箱。那箱子表麵刻滿西夏文的密宗符號，鎖孔形狀與我們在“黑水城”獲得的銅鑰匙完美契合。老鄰居強撐著劇痛，顫抖著將鑰匙插入——“哢嗒”一聲，箱蓋緩緩開啟。
金冊的光芒穿透渾濁的湖水，在黑暗中熠熠生輝。那是用純金打造的書頁，正反兩麵刻滿西夏文與藏文，記載著西夏末代皇帝逃亡的路線與國庫埋藏的地點。然而，還沒等我們仔細查看，一枚照明彈突然在上方炸開，湖水被照得亮如白晝。
謝爾蓋的聲音通過水下擴音器傳來：“把金冊交出來！”他帶著手下呈包圍之勢逼近，槍口泛著幽藍的冷光。娜塔莎突然割斷船帆的繩索，腐爛的帆布如巨網般墜落，暫時阻擋了敵人的視線。“你們先走！我斷後！”她的聲音堅定而決絕。
老鄰居將金冊塞進防水背包，用力推了我一把：“帶著它！快！”我們在暗流與槍林彈雨中艱難突圍，身後不斷傳來金屬碰撞聲和悶哼。當終於浮出冰麵時，寒風裹著雪粒拍打在臉上，竟比湖水還要刺骨。安娜一把將我們拽上冰麵，她的潛水服肩部破裂，滲出的鮮血在冰麵上暈開刺目的紅。
“娜塔莎呢？”老張喘著粗氣問。冰麵下，隱約傳來最後一聲槍響，隨即歸於寂靜。安娜沉默片刻，摘下滿是霧氣的麵罩：“她引開了追兵，往湖中心去了。”
遠處，謝爾蓋的直升機轟鳴著掠過冰原，探照燈的光束在雪地上掃來掃去。我們顧不上悲痛，跌跌撞撞地向岸邊跑去。老鄰居緊緊護著背包，金冊的邊角在月光下若隱若現，上麵的西夏文如同活過來的符咒，訴說著一個王朝最後的秘密。
貝加爾湖的冰麵在身後發出令人牙酸的開裂聲，仿佛大地在為這場驚心動魄的爭奪而悲鳴。而我們知道，得到金冊隻是開始，祁連山的秘密、西夏國庫的下落，還有娜塔莎用生命換來的機會，都在前方等待著。風雪中，烏蘭烏德的燈火如同遙遠的星辰，卻照不亮我們心中的沉重與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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