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糧立碑之事,給了所有人極大的震撼。
其中震撼最深的莫過於馮去疾。
因為他是唯一參與始皇帝‘新思路’的官吏,無論是賣官,還是捐糧立碑,無不證明始皇帝的思路,變得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
雖然馮去疾知道嬴政撈錢納糧是為了備戰大月氏,但他不得不為馮氏子孫考慮。
畢竟捐糧立碑的影響遠超競標賣官。
若稍微有點差池,那麼馮氏麵臨的將是兩個極端,要麼流芳百世,要麼遺臭萬年。
說真的,站在臣子的角度,馮去疾也是一心為國的典範,但站在馮氏的立場,他覺得有必要掙紮一番。
在秦朝,碑不是隨便誰都可以立的,而是需要大功德,由鄉舉薦縣,縣再呈報郡,最後由郡守審核,上奏給始皇帝,獲得批準,才可以立碑。
更何況二十年的大碑,不能有半點差池,否則容易引起公憤。
想到這,馮去疾立刻上前拱手:“陛下,老臣覺得立碑之事有待商榷!”
“怎麼?”
嬴政皺了皺眉,淡淡的問:“馮愛卿不讚成此事?”
馮去疾知道嬴政的脾氣,越是表現的平凡,就越容易發飆,於是連忙拱手:“非是不讚成,而是覺得還需商議。”
“陛下,臣也覺得此事得從長計議,望陛下三思啊!”
馮去疾的話音剛落,李斯立刻恭恭敬敬上前附和。
畢竟李家在秦國也算頂尖貴族,若捐糧立碑之事確定,那李家將會成為萬眾矚目。
所以,為了自己家族,李斯不得不再次跟馮去疾站在一起。
從嬴政說出捐糧立碑之事,他就感覺不對勁,因為這根本不像嬴政的手段,倒像那個小子……
想到趙昆,李斯眼中不由閃過一抹怨毒之色,轉瞬即逝,從而目光堅定的道:“陛下,臣覺得不用在意大月氏;
既然匈奴與大月氏有仇,我們何不協助匈奴,剿滅大月氏!”
嘩——
李斯的話音剛落,整個大殿的武將頓時嘩然,一個個猶如打了雞血,狂噴李斯。
“李丞相此話何意?我華夏子孫,居然淪落到與異族同流合汙?!”
“哼!簡直滑天下之大稽!就汝也配我大秦丞相之職?”
“陛下!臣懇請陛下罷免李斯丞相之職,吾羞與他為伍!”
“本將不管什麼匈奴與大月氏,隻要敢踏入我大秦半步,本將就跟他玩命!”
“…………”
聽到這些話,李斯鼻子都差點氣歪了,暗罵一群蠢貨,到現在還搞不清楚狀況。
陛下都要割韭菜了,你們一個個還想著打仗掙軍功,活該被割。
眼見事態一發不可收拾,冷眼旁觀的王賁站了出來,斥道:“都吵吵什麼?有本事就去殺敵立功,在這鬨給誰看?我大秦將士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窩囊了?”
“這……”
麵對王賁的靈魂三問,殿內吵鬨的武將頓時鴉雀無聲,一個個轉頭望向王賁,欲言又止。
王賁冷哼一聲,沒有理他們,轉而望向嬴政。
嬴政目光淡淡的掃視群臣,也不說話,一時間,整個大殿落針可聞。
所有人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半響,一聲驚天巨響轟然炸裂。
嘭——
嬴政桌案騰空飛起,直接砸在李斯麵前。
李斯嚇尿了,連忙跪地求饒:“陛下喜怒!”
“陛下息怒——”
群臣見狀,身子一顫,額頭上的冷汗刷得冒了出來,紛紛朝嬴政拱手。
“放肆!”
嬴政大袖一甩,頭上的冠冕珠簾劇烈震蕩,殺意凜然的話語從牙齒縫中蹦出。
嚇得群臣雙腿一軟,差點跪了下去。
這時,馮去疾想上前搭話,被嬴政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隻見嬴政目光冰冷的盯著李斯:“李丞相,朕問你,若大秦將士與匈奴協同作戰,邊境的百姓如何自處?”
“這……”
李斯被嬴政的目光嚇得打了個激靈,不敢接話。
嬴政又繼續問:“若朕讓大秦將士與匈奴協同作戰,那些戍邊禦敵死去的老秦人,朕又如何跟他們交代?”
“臣……臣有罪!”
李斯連忙叩首。
嬴政微微搖頭:“不,你沒有罪,你隻是權衡利弊後,為國著想罷了!”
“曾經朕也想過,敵人的敵人是朋友,若大月氏不答應朕的條件,朕會聯合匈奴,剿滅大月氏。”
“但是!”說著,他話鋒一轉,接著道:“朕不能這麼做,因為朕是始皇帝,朕是華夏共主,是老秦人的王。”
“若朕開了這先河,那後世也效仿,引異族入華夏,朕將會是華夏的罪人!”
此話一出,群臣頓時熱血沸騰。
是啊!
陛下是橫掃六國的始皇帝,是華夏大地的守護者,是老秦人血不流乾死不休也要奉獻的秦王。
大秦誰都可以與異族合謀,唯獨始皇帝不可以。
因為始皇帝當鎮壓世間一切異族,守護華夏。
“陛下聖明!臣願為先鋒,就算戰至一兵一卒也要守護我華夏萬年。”
“陛下!糧草之事無需擔憂,我軍自給自足也要殺穿大月氏!”
“老臣就是拚了這條命,也要重整我老秦人的血性,維護陛下的尊嚴!”
“…………”
隨著眾武將群情激昂,李斯和馮去疾對視一眼,已然感覺大勢已去。
畢竟秦人尚武,從最艱難的苦寒之地,一步步橫掃六國,什麼苦沒吃過?糧草問題根本阻止不了秦人的步伐。
所以,即使馮去疾和李斯同時站出來,也無法抗衡所有武將。
王賁見他們二人不再發言,連忙站了出來,拱手道:“陛下,臣建議調遣大軍,前往上郡,迎擊大月氏!”
“陛下,臣願奔赴上郡,揚我大秦國威!”
王賁的話音剛落,辛勝立刻上前拱手。
與此同時,大殿內的所有武將紛紛請戰:“陛下,臣等也願前往!”
“善!”
嬴政大袖一擺,掃視群臣,朗聲道:“傳朕旨意,命辛勝為上將軍,領兵二十萬,不日奔赴上郡,阻擋犯境之敵。”
聽到這話,眾武將興奮莫名,紛紛朝嬴政拱手:“陛下萬載,大秦永昌。”
“嗬嗬!”
嬴政嗬嗬一笑,就要宣布退朝。
這時,愣在原地的馮去疾再次高呼:“陛下不可啊!”
“嗯?”
嬴政眉頭一皺,心說最近是不是給這老家夥臉了?怎麼總愛出來搞事情?
還沒等嬴政發火,卻見馮去疾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痛心疾首道:“陛下!辛將軍手上的二十萬京師兵乃是拱衛鹹陽的最後屏障,若此去經年不回,大秦危矣啊!”
聽到這話,眾武將一驚。
他們剛才叫囂著痛擊大月氏,卻忘了大秦的兵員問題。
大秦雖然有百萬精銳,但都分散各地,其中南越就占了五十萬,再加上蒙恬手中的三十萬,百萬精銳已去過半。
而李信手中的軍隊也在迎擊東胡。
現在唯一能動用的,隻有辛勝手中的二十萬京師兵。
可京師兵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動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