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冷笑一聲，隨手從桌上拿起一張紙。
“兩個月前，你與彌沙迦在黑海船上私會，可有此事？”
聞言，老上單於頓時就額頭冒汗。
與彌沙迦會麵，他自認為做得極其隱秘，是以出海漁獵的名義去的。
而且兩人見麵的時間極短，不過區區一個時辰。
在登船之前，老上單於還專門讓手下注意四周。
他確定，方圓十裡之內，肯定沒有人煙。
想來，彌沙迦對那次會麵肯定也萬分小心。
兩人雖然是為大秦做事，但都是迫不得已。
正因為如此，他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大秦的恐怖。
黑冰台的能力，毋庸置疑。
但老上單於怎麼都想不到，在這種情況下，他的行蹤還是泄露了。
幾個月前，彌沙迦便推測出大秦滅本都後，會有下一步動向。
所以兩人早做打算，製定了一係列後續措施。
儘管老上單於猜不透彌沙迦的用意，但他知道，對方要做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可老上單於還是答應了對方，若大秦答應匈奴人可以遷往本都時，讓彌沙迦的人混進去。
表麵上，老上單於口口聲聲說彌沙迦的智慧值這個條件。
實際上，在內心深處，他何嘗又不是起了冒險的心思。
自從趙昆出現，近十年來，大秦一直在壓著匈奴打。
匈奴之前何其強悍的一個民族，結果在自己父親手上，而自己，也幾乎成了大秦豢養的鷹犬。
老上單於自恃有雄才，又怎麼可能真的甘心。
如今的大秦，在趙昆的治理下如日中天。
以至於老上單於越是深入了解，越是感覺到絕望。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那個在戰場上如同戰神一般的男人，在治理內政的方麵，同樣無人可敵。
老上單於從未見過他犯錯。
當一個國家的統治者，在這種大刀闊斧的改革進程之中，還分毫錯誤都不會犯的時候。
這個國家，已經不僅僅是當世無敵。
在可以預見的一百年，兩百年，甚至三百年往後，這個國家將一直都是其他國家的噩夢。
心裡再怎麼絕望，老上單於終歸是一個人。
隻要是人，無論多麼理性，都會在偶爾的一刹那，克製不住心中的念頭，萌生出一種不該有的幻想。
而彌沙迦的出現，便放大了老上單於的這種幻想。
自從彌沙迦西來，老上單於與其打過不少交道。
所以，他十分清楚這個慈眉善目的和尚，有多麼聰明。
如果在自己接觸的人中，選一個可能對趙昆造成威脅之人，那麼必然是彌沙迦莫屬。
之前彌沙迦被趙昆降服，在老上單於看來，那是因為他的牽絆太多。
像他那麼強大的人，其實根本不需要同伴。
但他卻因為自己的那些同伴，最終被趙昆玩弄於股掌之間。
所幸，西行之後，彌沙迦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不足。
老上單於親眼見過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本事，一個人子然而來，短短半年便將達西亞攪動得風起雲湧。
這樣的彌沙迦，或許已經足夠做趙昆的對手了。
所以，對方提出要求的時候，老上單於猶豫了一陣，還是答應下來。
但彌沙迦具體要做什麼，他什麼都沒問。
他對趙昆的恐懼，已經深入骨髓。
若是不問，哪怕彌沙迦事發，大不了就是一個不知者不罪，再不濟大秦也不過處罰自己一人而已。
但若事先知道彌沙迦的計劃，那麼匈奴便是同黨。
想想之前的樓蘭人，薩迦人以及如今的本都王國的下場，就知道了。
匈奴本便與大秦有世仇，如今在自己的卑躬屈膝之下，好不容易才換來了一個苟延殘喘的機會。
若再作死，如今人口隻有區區六十萬的匈奴，恐怕還不夠大秦一個月殺的。
老上單於自以為考慮得很周祥。
但是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切舉動，居然都在大秦的眼皮子底下。
一直以來，自己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所以，章邯問到此事，那一瞬間，老上單於幾乎是亡魂皆冒。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老上單於便如同竹筒倒豆子，將之前與彌沙迦密會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他不知道章邯到底掌握了什麼事情，所以一點都不敢隱瞞。
連彌沙迦說話的時候，他認為有問題的地方，都特意點了出來。
說完，老上單於便垂手站立在一旁。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章邯。
也就是麵對章邯，這個傳聞之中性格較為溫和的鎮遠將軍的時候，老上單於才敢如此坦誠。
若是此時站在他麵前的是王賁或者李信，恐怕此時老上單於已經在考慮用什麼姿勢自己抹脖子了。
聽完老上單於的描述，章邯伸出手指敲擊著桌麵，皺著眉頭思考起來。
其實，他所掌握的事情，也不過是老上單於與彌沙迦私會一個時辰而已。
黑冰台再怎麼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打探到兩人交流的具體細節。
老上單於會如實交代，章邯也早已經猜到了。
久在西域，他可以說是與老上單於打交道最多的大秦將領。
彆看匈奴這些年在歐洲順風順水，過得還算不錯。
但在麵對大秦，老上單於不過是一條被嚇破膽的喪家之犬。
或許心裡想過，但絕對不敢真的對大秦呲牙。
此刻，章邯考慮的是，彌沙迦到底是何意。
當初彌沙迦西行，趙昆將監管他的任務交給了章邯。
正因為如此，彌沙迦與老上單於會麵，才會被章邯發覺。
章邯對彌沙迦的能力也極為認可，因此他對此人十分忌憚。
他知道，彌沙迦與老上單於不同。
如果說老上單於是被趙昆生生打服的話，彌沙迦便是被趙昆用強硬的手段按著俯首的。
這種人，最是危險。
當大秦手中握著能讓他投鼠忌器的東西，不再被他在乎的時候。
他絕對會瘋狂地向大秦報複。
但，隻是老上單於說出的這些東西，他根本想不到彌沙迦到底想要做什麼。
當初彌沙迦去達西亞，隻是帶了一些一路上收的信眾。
這些人的身份，黑冰台都一核查過，全部都是出自西域小國的平民甚至是奴隸。
身份低微，根本沒有接受過什麼像樣的教育。
讓這些人混在匈奴人中間，入籍本都舊土，能有什麼用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