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屬下當初不該勸主公降隋。”
宋正本沒有辦法正麵回答竇建德的問題,隻能長長歎出一口氣,麵上滿是失算的愧意。
當初他之所以勸竇建德降隋,是因為認定秦昇在河北根本待不長久。
理由很簡單,雖說當時秦昇先後平定了魏刀兒和羅藝,但還需要對付高開道和高開道背後的高句麗人,以及對河北虎視眈眈的李淵,甚至還有一直對河北垂涎三尺的突厥人,這些都是秦昇需要麵對的外患。
即使最終秦昇一一蕩平了這些外敵,但楊廣才是秦昇最不好對付的內憂。
因為以楊廣多疑的性格,絕不會容許秦昇這種手握重兵的大將一直坐鎮河北,以免秦昇待在河北的時間一長便形成尾大不掉之勢,最終反過來威脅到朝廷。
因此,最終的結果極有可能是秦昇幫朝廷平定河北各路反王之後,卻被楊廣卸磨殺驢,將他調往他處去對付其他反王,另派其他人來接管河北之地。
如果秦昇奉詔,乖乖帶兵離開河北,那他們夏軍對付秦昇的繼任者顯然要比對付秦昇本人要容易得多。
如果秦昇拒不奉詔,那唯有起兵反隋一條路可走。
到那時,他們夏軍既可以幫秦昇攻打朝廷,也可以助朝廷圍剿秦昇,條件自然是索要整個河北之地。
不論最後秦昇和朝廷誰勝誰負,他們夏軍都是贏家。
可宋正本怎麼都沒想到,最終事情的發展卻完全偏離了他的預想。
他們夏軍想利用楊廣的多疑,讓秦昇在河北待不下去,可秦昇卻反過來利用楊廣對他們夏軍的忌憚,不得不讓秦昇一直坐鎮河北,最終在河北站穩了腳跟。
之後,秦昇又以河北為基本盤,不斷往西擴張,最終奪取了河東和河套之地,成了楊廣也無法撼動的存在,甚至為了延續大隋的江山社稷,不得不將皇位傳給自己的女兒,讓秦昇兵不血刃就為自己的兒子謀奪到了天下。
反觀他們夏軍,在河北一直被秦昇壓製得死死的,除了滅掉徐圓朗和孟海公兩股小勢力,再無其他建樹。
甚至現在因為秦昇在河北大力推行均田,導致他們治下的青壯大量流向秦昇的地盤,長此以往後果將不堪設想。
雖說他們夏軍可以到處設卡,阻止青壯的進一步流失,但他們主公是絕不可能同意這麼做的。
畢竟當初蘇烈不辭而彆跑去投奔秦昇,他們主公都沒有派人去追回,如今又怎麼可能會阻攔這些青壯去追尋更富足的生活呢?
隻是如今看著他們主公如此惆悵的模樣,宋正本心中越發愧疚。
畢竟作為竇建德的謀主,如今夏軍陷入如此境地,他宋正本難辭其咎。
好在竇建德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反而輕輕搖了搖頭道:
“或許河北百姓最應該感謝的人就是你,如果不是你勸我降隋,我和秦昇為了爭奪河北還不知道要征戰多久,到時候不知河北又有多少百姓會因為我們的相互攻伐不得不背井離鄉,甚至死於戰亂,又怎會有如今的太平日子。”
“主公,我……”
宋正本雖說一向能言善辯,但如今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竇建德也是一陣長久的沉默後,突然直言不諱問出了一個直擊靈魂的問題:
“先生,依你之見,若是我也學王世充起兵反叛朝廷,想要奪取大隋江山,又有幾成勝算?”
“這……”
宋正本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作答。
並不是因為他不知道答案,隻是答案太過傷人罷了,他實在是不好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