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最後一場雪在長江口化作稀薄的白霧,順著江風向東漫過廣闊的水麵,又在海潮翻卷裡悄然逝儘,隻留下雁洲焦炭般的殘影與銅關石岸黯淡的鎖痕。南陵圩門洞開已經過去三日,朱然解甲降旗,鋼刀沉入江泥,吳地的旗幟卻無處可安。馬超的並涼鐵騎在撤圩當夜沿石梁古道直逼石城,快馬的鐵蹄碾碎凍土,濺起泥雪般的血點;趙雲白浪艦群則自九江口掉首南下,帆影如鷹翼壓著江水,連同北岸張遼的中軍一起把建業與丹陽之間的所有水道岸口鎖成巨網。江東再無退可守,隻剩兒時傳說裡“東海儘處有孤島”的蒼白念想,而那念想也像潮頭上的泡沫,經不起北來的鋒利長風。
孫權披常服立在會稽城頭,看城外百姓被魯肅和內衛護送著渡過江堤,老人在雪上留下淺淺足跡,孩子抱著瓦罐卻盯著北軍給的粟飯直咽口水;船夫不敢點大燈,隻插一束鬆枝火領路,黑水裡火光映出空洞的眼。他忽覺身冷似墜冰井,仿佛自己也是被江流衝蝕的殘船,隨時會被拖進更暗的深處。張昭已在前夜交出義府銅印,周瑜臥傷不語,魯肅披青袍奔走市坊,內衛的黑纛低垂在坊門,一行行紅紙新律貼在舊義府石壁,像冬梅在荒枝開花,卻是江東人從未識得的外鄉顏色。孫權轉身回宮,殿裡失了香煙,鶴氅掛在燭台顯出灰影,他提筆欲續《江左記》,卻湧上一陣眩暈,墨墜席前,黑得像江水夜浪。
當夜北風驟緊,江上水位被暗潮推高,建業鼓樓傳來銅鐘長鳴;趙雲以白浪快舟三十潛入烏江支汊,破江堤後截住試圖夜逃海上的吳家家將船隊,將孫韶、孫賁殘兵一並押至江都監典署。法正坐鎮雁洲行台,命開大堤放糧車,改存江夏舊倉為“江南賑庫”。張遼斬關殘鎖,在銅關東岸豎黑石碑,碑麵刻一行新製:“此地鎖已儘,江路歸瀾法”。碑成之時,北風將江麵灰雪吹散,火曦照入建業宮牆,仿佛照見江東舊圖卷在灰燼下卷曲成蒼黑。
孫權終於在黎明前的子時召見魯肅。他麵色灰黃,眼底凹陷,嗓音乾裂得像晚秋的蘆葦:“子敬,江東尚可留幾何?”魯肅跪而不起,遞出攝政安民第二詔副本:“君上可攜宗室東渡海陵,由瀾台撥舟護送,百姓願隨者隨,不願隨者仍可留江左受策。攝政允‘不追舊過’四字,江表得全家。”孫權手指抖到捏不穩竹簡,半晌低聲問:“若孤不去海陵,亦不降?”魯肅沉默,雪夜的風把殿窗格扯得吱呀作響,像某種無形的回答。孫權閉眼,仿佛看見那風掠走會稽宮燈,掠走東吳二十年銅火,掠走父兄浴血奪來的江東萬裡山川,他忽然覺得自己站在早已坍塌的樓閣最頂端,腳下是無數裂縫,而裂縫裡的人眼裡全部都是求生。
淩晨,建業宮門終於打開,孫權身著玄色常服,腰束素綬,扶劍而出。周瑜被醫官攙扶至階下,卻不肯跪,重甲扣在骨創外像鐵鑄的傷疤。孫權走到他麵前,沉聲道:“公瑾,孤要走了,江東托於攝政,你還願護我家族東海否?”周瑜抬眸,嘴唇因失血幾乎無色,卻還是恭聲答:“願護君上殘脈,雖萬死不辭。”他向來辭令如鳳歌,此刻字字像刃,每吐一字都撕開箭創。他顫著手把佩劍橫呈:“若途遇背叛,願以此劍為斷。”孫權握住劍鞘,顫聲道:“但願不再用血寫江山。”
午時,魯肅持攝政印開東城水門,趙雲白馬引百船,張遼列中軍護渡。孫權與宗室登船而東,船頭插白旗不書姓氏,隻貼《攝政免舊罪》四字;城中百姓目送船隊遠去,一些人跪雪叩彆,一些人轉身拾起農具,如同雪後土地上第一批翻新泥土的耕犁。周瑜統餘軍移至江都南岸,交佩劍給魯肅,留書一封——“願守南風,不問朝堂”——隨信送往洛陽。張昭在渡口撫案長拜,然後卸冠去印,隨百姓自請為江北策學錄吏。
黃昏,北軍在會稽城外最後一次鳴號,宣《東南平定詔》。黑纛在落日餘暉中折向江風,改懸紅地金紋瀾台和平旗;鼓聲換成了號角,一音長、一音短,不再催殺,而是告示江東歸統。會稽山腳的橘林染金,雪水融化,橘香在寒風裡潛出新味。趙叡命議吏在舊義府坪裡豎一麵新石碑,寫《攝政定江東大略》:田賦減二成、兵役改策籍、江關免十稅、銅關火鏈永禁。碑文落尾一句:“江水東注,萬裡同法。”
夜深,魯肅立在江北堤頭,看孫權船燈成串遠去,如星沉海隙。張遼與趙雲並肩而立,聽白浪拍堤。張遼輕聲道:“至此江東平,義府滅。還剩岷蜀一角與北苑餘焰。”趙雲點頭,雪夜裡他的槍尖映水像一線新月,他答:“北苑餘焰隻需一炷香,蜀漢卻要雪山劍門血。”遠處雁洲碑火猶亮,銅關焦石映著雪線。他們知道第二篇已終,第三篇的風正從西山吹來,它會卷著蜀道寒雲,卷著曹氏未息的餘灰,在未來某個日子裡再次燃起。
長江月出,黑纛逐波,江東餘火沉入黛水,一麵新的律印從監典署燈火裡透出微紅,照亮渡口的夜。戰鼓適止,寒雪初融,瀾台的法聲第一次在東南夜色裡清晰回響,像江潮衝刷殘鏈——沒有誰再聽見鎖響,隻有水聲在說:舊鏈已沉,新流方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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