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山當眾應下收留柳如煙她們,李黑風便領著那二十多口人,先去一處空著的營房裡頭暫時安置。
秦若雪跟在許青山後頭,快走幾步,把他拉到一旁,那好看的眉頭,又擰了起來。
她拉著許青山,走到一處堆放著木料的工地上,指著那些隻夠再起三間屋子的木頭,壓著聲兒,話裡頭帶著點急。
“青山,你這心也太善了。咱們山寨現在三百多張嘴,每日裡光是嚼用,就是個不小的數目。如今又添上這二十多個,還都是些唱戲的,不事生產,咱們的糧倉,怕是撐不了多久。”
她又從袖子裡摸出個小賬本,翻開一頁給許青山看。
“你看,這是咱們上個月的開銷。光是糧食,就用掉了三百石。現在山寨裡新開了煉鐵爐,每日消耗的木炭又是一筆。再加上給弟兄們發的安家費,買牛、買鐵的錢......安親王府給的那筆銀子,經不起這麼流水似的往外花。”
許青山曉得她是在替這個家盤算,也不惱。
他指了指不遠處那些個正在修整跑道,揮汗如雨的漢子們。
“大嫂,你看他們。”
秦若雪順著他指的方向瞅過去,有些納悶。
“你看他們乾活,有勁是真有勁,可這日子,也苦。天一亮就得起來操練,操練完了就得下到工地乾活,天黑了才能歇下來。日複一日,都是如此。”
許青山把聲音放得更低了些。
“這山裡頭的日子,枯燥得很。人要是老繃著一根弦,總有斷的時候。光靠吃飽飯,是攏不住人心的。得讓他們有個念想,有個樂子,讓他們覺著,咱們這兒,不光是個乾活賣命的地方,更是個能正經過日子的家。”
“柳姑娘她們能唱戲,能讓這些個弟兄們在累了一天之後,聽個曲,看個熱鬨,這心裡頭的舒坦勁兒,比多吃兩塊肉還管用。人心安穩了,這山寨,才能真正變成咱們的鐵打江山。”
秦若雪聽著他這番話,愣了半天。
她沒想到,他竟已經思慮到了這一層。她原以為,收留這些人,不過是他一時心軟。
她心裡頭那點子埋怨,也跟著煙消雲散,剩下的,隻有佩服。
秦若雪點了點頭,“成,你現在是一家之主,你說了算。糧食的事,我來想辦法。”
許青山嗯了一聲,“咱們的龍牙米,也快到交割的日子。”
他沒再跟秦若雪多掰扯,轉身就往山寨西頭那邊,給柳如煙她們新搭的窩棚去了。
青石鎮,後街,一家沒掛招牌的小酒樓。
裡頭光線昏暗,劣質酒水熏得人腦門子疼。
在酒樓角落的房間裡,之前被許青山罷了官的張天河,和被許青山除去了功名的李文靖,正對著一個漢子,臉上堆著笑。
那漢子滿臉橫肉,一雙小眼睛,縫兒細,裡頭那光跟刀子尖兒一樣。
而在他們麵前的桌上,放著一個鼓鼓的錢袋子。
“李巡檢,張秀才,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那漢子看著兩人笑了笑,毫不客氣的伸手拿起錢袋子掂了掂,又從裡頭摸出一塊碎銀,放嘴裡拿牙咯嘣一下,這才慢悠悠地把錢袋揣進懷裡。